献给阿斯伯格症的你之喜欢你(51)
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将她那些乱七八糟,西丢东扔的书整理收拾好。
她会在书里简单地做笔记,写上几句感悟。
她的字变得很好看,相比于当初高中时候的笨拙,像是刚刚走路的小孩一样不知道该伸哪条腿朝着哪个方向,此时字变得更加简洁漂亮而又收放自如。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董媛,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像跟木棒一样翻滚过来,一只胳膊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向下滑着,目光不离手机,口里说着:“不,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咱们要出去走走,要不然憋死了。”
“不要。”她又滚回去,“疫情这么厉害,出去逛一遭就红码了。”
我干脆直接上去抢过她的手机,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拉到地上,将羽绒服扔在她的身上。
她像是死尸一样倒下去,我提起她的一只胳膊套进羽绒服里面,之后将毛茸茸的帽子盖在她头上,遮住了半张脸。
最后,我拿出口罩给她戴上,将她的下半张脸也遮住了。
她猛地仰起头,将鼻孔对着我,发出嘁嘁的声音。
我拽住帽檐儿,狠狠地拽了拽,她的整张脸都被藏了起来。
“够了,陈煜,我什么都看不清。”
她虽然口中抱怨着,却也是丧里丧气地任我摆弄。
我不理她,给她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将拉链提到最上面,将她的脖子护住,拉链和口罩完美相接,一点也不剩。
最后我拿起她的大围巾,将她的脖子裹住,层层迭迭,厚厚地卷在她脖子上。
她轻微地咳嗽一声,问:“你这是魔鬼穿搭t吗?”
她虽然嘴上不满,时时刻刻见缝插针地吐槽着,但是行动上老老实实任我摆弄。
唯一的反抗就是在我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戴口罩的时候,她实在热得要命站在楼道等我。
就算出了门,面对呼啸北风,她仍旧坚持拿出手机刷抖音。
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青紫,仍然要拿出手机来刷。
我强制性地没收她的手机。
手机从她手中轻轻松松地就滑进我手中。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前面,和我一样艰难地在风中挪行。
北风呼呼刮脸,即便带了口罩,如同一根根小银针绵密地刺进来,生疼生疼。
我们被风堵得说不出话来,一路沉默地前往走,直到走到了小区门口,我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畅通无阻,没有一个人选择在这样的天气中出行。
她倒是一直朝前走着,仗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天不怕地不怕,眼睛发直一直朝前走着,面对着大风,眼皮子都不怎么眨。
她走路走的越来越快,几乎要达到竞走的速度,慢慢变得气喘吁吁起来。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厚实的背影在风中,如同尘埃在空气中颤抖,分外的单薄和脆弱。
走着走着她就将口罩摘掉,围巾也拽了下来,将头顶的帽子也撸到脖子后面,甚至将拉链都朝下拉了许多,将自己的领子展开给风看。
我小跑几步才跟得上她。
风将她的头发全都扬起,纷飞在空中。
今天出来她没有化妆,面目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泛起青紫,嘴唇龟裂,像是一块块石灰皮。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看见红灯就等,绿灯就直接过,朝着一个笔直的直线走着。
时不时地铁咣里咣当摇摇晃晃从头上龟速移动,几辆零星的车辆从身旁逃跑,灰白的街和苍白的风贯穿一切,穿透我们。
她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等我。
等我走上去,才发现她仰头看着一颗大树,灰褐色的树枝枝丫交错,长得乱糟糟的。
她嘴巴张了张。
风太大了,我几乎听不见她说话,我将耳朵递过去,才听见她说什么。
“王粲,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么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不是你的错。”
我怕她听不见,特意凑过去大声喊叫。
她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也冲我大声说:“那时候,我太激进了,本来不用那样的。”
“不怪你。”
“就那么几天就高考了,坚持坚持就过去了,我不用非要那天打架。”
她解释道。
真的能坚持过去吗?
我怀疑。
“她再怎么欺负我,我也不应该害她一辈子躺在医院里。我应该采取,采取更加温和的方法,反正高中都要过去了。”
她自顾自地解释:“如果可以穿越时光的话,我就会组织我自己,陈煜,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呢?”
我正要说话,她摇了摇头,打断我:“不对,我不应该怪你,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突然很满足地笑了笑,说:“陈煜,谢谢你。”
我云里雾里,反而不知道她在谢什么。
“谢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有时候我觉得董媛就像是盲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的她是什么情绪什么感触说出什么话来。
这时候她反而是扭扭捏捏起来,一只眼睛微微眯起来,睫毛在风中摇摇欲坠。
“谢谢你,相信我。”她表情突然正经起来,眼中泪光点点。
然而下一秒她破口大笑,捂着嘴,笑得蹲在地上。
“太肉麻了,陈煜。”她这样抱怨着,眼睛里满满的风一样的苍凉,脸上却是溢满了笑意。
好像刚才的泪光闪闪是我的错觉。
她向来这样,我和她之间似乎在玩一种情绪猜测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