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总是给我放这么多东西，其实根本不需要。”她迅速地将她的书包抢过去，在里面迅速地搅来搅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最终掏出来皱皱巴巴的卷子出来。

她将卷子放在桌子上，用力地拿手将它铺平，拍了拍她的宝贝卷子，说：“来吧，让数学杀死我吧。”

我忍俊不禁，低头去找自己的数学书。

“陈煜，你真的还好吧？”

我正挠头数学书在哪的时刻，在烦躁充满了我的内心的时刻，她轻轻地一句话落在我的头顶。

像是窗外的暖阳一般。

我从纸箱子的最下面将数学书抽了出来，笑着反问她。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你真的还好吧？”

“我可没你那么坚强，这几天没有一天是能睡好觉的。”

“你不行，你要坚强才行。”我这样告诫她，指着一道题，“你看这里，其实把书上的定义掌握好就可以了。”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回答她，“你就是懒，书上的定义都记不住怎么做数学题呢？”

回忆：永远不懂拒绝的董媛

不过下午五点钟，董媛就趴在桌子上嚷嚷着饿了饿了，拿着笔在纸上努力地算着数学题，但是永远算不出来结果。

我当做没有听见，认认真真地做自己的练习题，任她趴在桌子上盯着我也不为所动。

她嚷嚷着吃饭我倒是没有反应，然而不知道在哪的林晓静突然跑了过来，问董媛：“你待会儿去吃饭吗？帮我捎一份吧，王二家的米线，加蟹棒和鱼丸。”

董媛说：“好。”

“不行。”我转头说，“太远了。”

“的确是有点，不过我们有时间。”董媛辩解着。

“没时间。”我说。

我知道董媛，她向来吃饭不过是学校门口的一亩三分地，从来不会去绕那么大圈子去什么王二米线店。不过是她那个性子什么都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林晓静讪讪离开，倒是董媛嘟嘟囔囔说着：“其实王二家米线店我还没有吃过，好像还挺好吃的。”

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吧，毫无底线地向对方妥协，就算是自己没打算去的地方，但是也可以去，因为去也没什么。

因为毫无关系的人而改变计划，这是叶亮和董媛的最大的问题了吧。

“可是现在还很早，我们去完全有时间。”

我摇摇头，指着桌子上的卷子，说：“没时间。那根本不是捎东西，那是叫你跑腿。”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跟她说明白，我隐隐约约想起来，当初我们都以为是顺路的叶亮，究竟是不是顺路呢？恐怕不是的，哪有捎那么多东西顺路的？

我继续低头写作业，过了有小半个钟头，我用眼神斜瞟过去，她的目光真挚而又单纯，枕着一只胳膊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校服要被她盯得都起皱了，浑身像是不知名的小虫在爬。

我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问：“怎么了？”

她从胳膊上起来，手拄着下巴，说：“吃饭吧。”

她很罕见地没有把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几乎是淡然的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在那个时刻，她脸上的每一根绒毛，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可见，夕阳落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她变得透明，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或许是我眼花。

我点点头，说：“好，我们去吃饭吧。”

然而不过是刚起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清脆的一个声音。

“董媛，能不能顺便帮我捎两份烤冷面。”

“行。”董媛说。

我真的是要炸了，带着白眼扫过去。

张淼带着笑的脸突然就咯噔一下僵在那里。

我收回自己的白眼，小声叹息一声，想着难道那份是苏放的吗？

出去的路上，董媛一直安慰我：“其实张淼人还挺好的，帮他捎没啥的，而且是在校门口嘛，顺路，又不是跑多远。正常的同学之间嘛，不捎的话也太小气了。”

她说的也倒是有道理，的确，想起来之前苏放也帮很多人捎早餐来着。然而我总是觉得，这正常中隐藏着不正常。

我几乎不怎么在外面吃饭，那些菜单上的菜让我厌烦，都是一些油腻的东西，油腻的面和米饭。我更没有和苏放以外的人一起吃饭，之前和苏放一起吃饭的时候，苏放会把一切都点好，我只要跟着吃就可以了。

现如今菜单摆在我面前，塑料上沾满了黄色的油渍，黑色字体印在下面，跟着一串串十几块钱的数字。

我扫了一眼价格，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董媛非常抗拒我看着她吃，反反复复地问我，真的没有什么想吃的吗？这个呢？这个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手指在脏兮兮的菜单上划过去，看着非常地不舒服。

我拿起一根筷子敲打她的指关节，说：“不要这样蹭来蹭去的。”

她点点头，将手指缩了回去，问：“你真的不吃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吃，我回家吃吧。”

我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准备回家吃饭。

一双软软的冰凉的手拉住我，我回过头去，问：“怎么了？”

她似乎有些尴尬地笑着：“那个，一会儿就上晚自习了，你回家来得及吗？”

“来得及。”她倒是担心的很多，但是实际上我们出来得很早，我回家吃饭完全来得及。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之前我还嘲笑董媛听不懂人话，如今变成了我彻彻底底听不懂她的暗示了。交谈三番五次之后，我才明白她根本就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她说她一个人吃饭吃得太久了，不想一个人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