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想法呢？

曾经那个忽视他的世界，曾经看不到他的人，也会为他落泪，也会因为他的死而久久不能入睡。

那时候我是知道的吧，他受欺负我是知道的。

可是那时候我好像不知道的，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才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才觉得不对劲罢了。

当时站在楼梯口的我，面对不正常的叶亮，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

我转向身边的董媛，微微朝她凑了过去，想要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什么都没有。

她呼哧笑起来，头向后面躲过去。

“好痒哦。”

我用力箍住她，将鼻子凑上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身上奇怪的味道消失了，就像是叶亮身上那些我看见了却忽视了，那些本该知道却没有去知道的东西，消失了。

是真的永远消失了吗？

我松开她，看着她，也不好问。

“怎么了？”她看见我的表情，担心地问我，“他爸妈又找你麻烦了吗？”

我摇摇头，想着自己还是应该问问，却是不好说得太明显。

“你跟你们舍友还好吧？”

她自然而然地点点头，好像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回忆：真的没有人看见陈夏凉做了什么吗？

陈夏凉像是隐身在一片白色之中，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在课间用公鸭嗓尖锐地喊叫着，在吃饭时间在后面上蹿下跳。

王粲放上的白色菊花彻底变干发黄之后，陈夏凉将它拾起来，坐在座位上，举起那束花放在头边，手跃跃欲试找位置，终于将花准确无误地射进垃圾桶里。

“三分！”

他从座位上跳起来，在原地跃了一个圈，手中好像拖了一个球向上一推。

当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夏凉，手中端着的一杯水半天都没入口之时，苏放伸出手在我脸前晃了晃，问：“怎么了？”

“苏放，你有看见陈夏凉欺负叶亮吗？”

苏放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脸上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她说：“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陈夏凉似乎会欺负叶亮，但是，倒是从来没有看见过。”

随后她做出评价，说：“叶亮其实长得就有点被欺负的样子。”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那些形形色色的脸突然重迭在一起，汇成那张躺在黄色落叶中的脸。

一双眼睛藏在落叶之下，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打了个哆嗦，将校服拉链向上拉了拉。

“长得就像被欺负是什么样子？”董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脸真诚。

这倒是把苏放问住了，她点头又摇头，说：“这个，倒是说不出来，但是总感觉他们有些像。”

“董媛你也没见过是吧？”我问董媛，“陈夏凉欺负叶亮，你也没看见过是吧？”

董媛点了点头，说：“没有见过。”

也是，想想她的性格，估计看见了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就在那里看着呢？

我转过头想要问问赵棠是不是看看过，后来又觉得，他们男生之间的事情，可能的确要问男生才行。

我想起来范柳在班里算是什么都知道的典范，起身去找他。

董媛则跟着我

范柳正伏在桌子下面嘿嘿嘿笑个不停，被我叫了一声t整个人魂不守魄地站了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紧张地在喉间上下移动着，

“咋了？”

我倒是对他在干什么毫无兴趣罢了，单刀直入：“范柳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你是和叶亮一个宿舍的吧？”

他摇摇头，说：“我们不是一个宿舍的。”

“那你知道叶亮在他们宿舍，和他们舍友相处得好不好？”

范柳的表情在此刻终于松弛了下来，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的表情，甚至有些许得意。

“陈煜你问这个干啥？”他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一份英语报纸递到我手边，看我没有反应，报纸在我手边硬生生蹭了好几下。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伸手要答案党罢了。

“你这黏糊糊的都沾了牛奶了。”董媛指着他桌子上的伊利牛奶的空纸壳。

“啊。”他将卷子抽回去拿卫生纸认真擦着。

拿作业交换也不是不可以，我正想说告诉我，我甚至可以保你三天作业无虞，甚至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英语报纸的问题。

一个发凉的声音从后背冒出来。

“这可不是牛奶，这是精……”

我将脚抬了起来，后退一步在空中琢磨了一下位置，狠狠地将脚剁了下去。

只听得后面啊的一声惨叫，脚下的东西猛地抽了回去，我一个不稳，用手扶住董媛的肩膀才不至于摔跤。

董媛后知后觉地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煜你丫是不是有病？”公鸭嗓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开玩笑而已。”

我掏了掏耳朵，回身认真地告诉他：“你才是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我不是会骂人的人，思来想去竟然也只会骂他个有病，想来应该带着苏放，她是有本领骂人八百句不重样的。

“操，老子跟董媛说话……扇死你……”

身边的范柳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冲上来挡在我和他之间当起了和事老，口中说着：“算了算了，跟她计较什么。”

另一边拿手挥着，让我跟董媛赶紧回自己座位去。

董媛拉着我就想溜走，我丢开她的手，将挡在面前的范柳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