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越大惊失色，赶在顾泽一拳招呼上陆方池鼻子之前，急急慌慌拽住他胳膊，大声道：“我们在聊你。”

顾泽疾风骤雨一样的拳头硬生生剎住，打直的胳膊在她柔柔双手间逐渐变软。

陆方池和顾泽闹腾了十多年, 最是知晓死活, 点到为止地玩到这里，忙不迭护住自己的宝贝发型, 一溜烟逃了。

他一走，卷走了空旷宽敞大堂的一应欢闹, 霎时寂寥得针落可闻。

顾泽垂下视线, 瞅向浑身上下最为柔软, 热源奔涌的地方。

随越顺着他目光望去, 入眼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抱住他胳膊，姿势暧昧。

她耳根一烫，慌里慌张地松开, 抬步要跑。

顾泽动作向来比她敏捷快速, 胳膊一晃，反拉住她纤柔手臂：“聊我什么？”

“就……”随越被迫停下步子, 尴尬地去瞄别处，“随便聊聊。”

顾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随便聊的什么？”

随越从陆方池那里接收到的信息量庞大且杂，自个儿都没有完全消化，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告诉他，干脆敷衍：“没什么。”

清楚顾泽很有可能不依不饶，随越回完就抡胳膊甩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办公室去。

顾泽轻易地跟上，心情好像颇为高昂，没再追问，只是提醒：“以后直接来问我。”

随越一边急于赶路一边疑惑扭头：“什么？”

“以后想进一步了解我，直接来问我。”顾泽补充说明。

他暗藏波涛的双眸直直定向她，凑近些许，唇角轻轻上扬，浮出意味不明：“没必要在背后偷偷摸摸打听。”

随越：“……”是她想打听吗？

“是陆方池太能说了，主动和我提的，还一直说，不停说。”随越赶忙解释。

“你为什么要听？”顾泽直击要害，“你要是不想听的话，可以直接让他滚蛋。”

随越匆匆向前的步伐由不得顿住，再次张口无言，被彻彻底底噎住。

顾泽说得没错，如果她当真对他的事情毫无兴趣的话，她不说无礼到让陆方池滚蛋，肯定会先行一步。

但她没有。

在陆方池开始聊顾泽的时候，随越甚至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听得细致又认真。

假如不是当事人陡然出现，她或许还想了解更多、更多。

当天晚上，随越回到教师公寓，洗漱好躺去床上，拿起手机进入微信，一眼看见排在聊天界面前几位的顾泽，思绪禁不住发散，胡乱飘荡。

没飘几下就飘去了放学后的那些事。

关于陆方池口中的顾泽，关于顾泽当面的一语点破。

甚至以此为起点开始回溯，不停倒带，退回那天，顾泽和她隔开半步距离，亲口告知为什么要送她八边十六棱的马鞭。

随越越想，心跳越濒临失控，起伏剧烈，像是和那一刻同频共振。

倏然，她乌瞳瞪大，打了一个哆嗦。

较之三年前，某些和顾泽有关的情绪似乎更加激烈澎湃，难以克制。

手中的机器震动两下，学校大群跳出一个艾特了全体人员的新消息。

随越快速收住过度发散的思路，平稳呼吸，定睛细看，有个主任公布下周跟校车的老师名单，要涉及到的人员务必记好时间，准时准点到岗。

学校名字为牧业寄宿学校，但有一半学生是走读。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家住在附近几个村子，脚程不近，因此学校申请配置了校车，早晚接送。

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校车上必须保证有一个老师，全校在职在岗的老师轮流排班。

和要求颇高的护校不同，跟校车这种相对而言更为轻松的活也安排了随越，她的名字赫然写在下周一一栏中。

来学校半学期，随越还没有出去跟过校车，有些稀奇兴奋。

尤其是这个天寒地冻的季节，几场飞雪铺得漫山遍野一片白茫，处处银装素裹，校车途径的景致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以周一这天，随越克服了周公几次三番的热切挽t留，起了个大早，天不见亮就跑去校门口等校车发车。

摸出手机看时间，比她平常上班足足早了一个小时零十二分钟。

哈族司机前来，随越打个招呼走上车，落座到第一排的单人座位。

没接到学生之前，她憋不住对准窗外满地银霜，太阳逐渐挣扎出头，铅灰云层慢慢染上霞彩的盛大美景闪了几张。

还顺手发了个微博。

点击发送，显示已成功发布的剎那，随越猝然生出惊惧与悔意，顾泽可是点进过这个账号。

万一被他看见，岂不是有暴露马甲的风险？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她拍的是哪里，同样在齐巴尔的顾泽能不清楚？

随越手忙脚乱地找到删除键，刚想点下删除，凝神一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压根没有必要。

自那次主页被顾泽访问过以后，随越行事小心小心再小心，没再用这个账号悄咪咪去看他动态，她的主页访客记录也没有再出现过顾泽。

也是，顾泽微博粉丝上百万，每天去他主页打卡的让不胜枚举，他哪里有闲工夫管她这个无名之辈？

想通这些，随越摇摇晃晃的一颗心放回原处，退出微博收起手机，优哉游哉地远望车外，欣赏难得一见的晨间齐巴尔。

校车和公交车差不多，在各个村落有固定的停靠地点，周围学生们纷纷背着书包走来，三三两两地等候。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随越接到了第一批学生，正和他们有说有笑地随口闲聊，前方白雾缭绕，模模糊糊的路边现出一抹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