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病[gb](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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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谢义柔觉得自己应该是吐完后酒醒的, 所以他很冷静, 步子稳当朝家去, 拂开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的谢石君的手。
哦,自己手上还有半瓶矿泉水,其实早在弯腰低头,后背被一只手轻拍时,他便知道是谁在后面, 甚至无需用余光去看左下角的高跟鞋。
所以在那瓶水递来那剎, 他推开了,谁让他不甘心是替代品呢。
是的, 关于替代品的想法,猜忌越久,在他心里扎根了,变成他眼中既定的事实。
除了升学宴叫错名字的铁证,他几乎搜寻了所有的回忆来验证这一切。
亲昵时,洪叶萧喜欢托他脸颊抚触嘴角,他和程雪意肖似的地方。
那天给她送完衣服,躺在她办公室的沙发,她又下意识来摸自己的嘴角,他对她那个动作很烦,背对她不给她碰。
甚至忍不住用“单纯善良”来弯酸她,她肯定听出来这特指程雪意,顿时不再言语,他像往常一样不依不饶,问她怎么又不说话?脑袋装的什么?
可她躺上来,好像真的要说时,他沸腾细胞又开始岑寂,他变成了安静的那个,仿佛回到那天晚饭借胃疼离席,他们俩吵着吵着,她即将脱口而出她对程雪意的确有好感一样。
这是既定的事实,可他一点也不想听她口述这些,甚至害怕。
他贴着沙发角落,把一根手指卡进镂空的紫檀木里,开始后悔不应该话赶话呛她,他就是总忍不住。
洪叶萧似乎总觉得他要哭,一次又一次拿手来摸他脸颊,他凭什么要哭?哭这件事他一定要忍住,尽管眼睛真的很酸。
可是哭了就又矮一截了,他昨晚在凉亭分别时,都做好准备要对她爱答不理了,他得考虑好这段关系,是不是该了结,他绝不当替代品,那死人的替代品。
他一面强调自己不该哭,一面拿手狠狠擦她亲过的嘴角,她总是这样,那天升学宴也是,托着自己的侧颊抚摸了很久这个地方,然后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他想起这些,让她别再亲自己嘴角。
后来助理来敲门,她得去应酬了,照说他也应该下楼,衣服送完了,办公室的主人都走了,可他眼圈特别涩,走出去就该被她看见掉眼泪了,于是待在里面没动,再后来,谢石君就上来了。
入夜后,她发来消息,说是要去宣水市出差,问他去不去。
他那时在一家造型室漂头发。
因为替身的猜忌是他的第一烦恼。
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问洪叶萧?才不要问,不想听她承认对程雪意的好感,也不想听她说出点承认他就是个替代品的话,就像天黑和吃饭一样,他很抵触这件事。
打定主意不与她同行,更加没理会这则消息。
发色终于不再是一样的黑色,透着叛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高中她万般嫌弃自己去染头发,说他违反校纪惹出事端,他那时就和她吵,内心就是不想叫程雪意那个学生会风纪部部长舒坦。
他觉得不够,他必须和程雪意的风格截然不同。
于是不顾夜深又去穿鼻环,甚至不是穿在鼻翼,而是鼻中隔的那种。
弄完去了潘兆胜家过夜,他九点前绝不去车库和她汇合,季随那是绝交了的,煞笔敢说自己和那个死人像,他没这样的兄弟,然而明明在心里把季随打入黑名单,可在听到洪叶萧说季随心思多,少和他来往时,他脑海思忖的却是她说这番话的立场,就因为过去季随曾站在他这边?不是程雪意的维护者?
他很烦,他观察着洪叶萧,像钓鱼执法一样。
明显,她神色凝重,并不喜欢他的变化。
被他戳穿又来哄他,还说只是赖阿姨不喜欢,骗子。
他在原地,把被她牵起的手抽出来,不去宣水市。
尽管他后半夜没怎么睡,在潘兆胜家有点认床睡不着,嗯,也可能是心里有刺睡不着;再者,时钟的“九点”,加粗加大横在了他眼前,她说过九点在车库见。
当然,他不想去,否则也不会没准备行李,他只是睡不着恰好早起,回来停车,赶上了这个时间点。
她大概是觉得他不愿去太反常,可以前是以前,他以前觉得洪叶萧很爱他,尽管很膈应她曾经喜欢过程雪意,可最后上位的是自己不是么?到头来原来自己上位也沾的几分肖似程雪意的光。
她终于放弃了,来抱了抱自己,约定着半个月后见。
他在车库站了很久,回家爷爷问他眼圈怎么红的。
他说潘兆胜家的床硬。
见沙发上有许多爷爷刚整理出来的旧物,其中一个铁盒里装着他小时候的试卷,可能所有试卷加一块,都没有程雪意在高中一张语文卷子分数来得高。
他偏要发在朋友圈,让大家,尤其是洪叶萧知晓自己成绩有多差。
曾经他为了让她觉得自己不比程雪意差,很执着于维持好学人设,总爱在朋友圈发些定位在图书馆照片,其实大部分都在那睡觉,有一次空调太冷还感冒了。
洪叶萧听出他说话夹杂鼻音,就让他以后别去图书馆睡觉了,他就别过身去不讲话。
爷爷不让他发,说是隔壁赖阿姨肯定要拿这个来消遣。
他不管,只想知道洪叶萧是什么反应。
果然,她就只喜欢成绩优异的程雪意。
他成绩差在她眼里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早在暑假第一天回来,两家聚餐的那晚他就发现了,她对自己的挂科毫无意外,什么也不说,可又等于什么都说了。
这次亦是,什么也不说,只发来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屏,什么意思,借赖阿姨对二分的批判来转达自己成绩不如程雪意的厌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