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嘉鱼恋锦渊(60)
池野岔开话题道:“二殿下与海棠姑娘的事,是怎么打算的?”
太子叹口气:“依我的意思,做个妾侍也罢了。偏是他一根筋儿,执意除了海棠外谁也不要,这样寒素的姑娘,连个正经出身都没有,闹着给她正室的位份,换我也决计不能答应他。皇室儿女,既享荣华富贵,必承其重任,一众功臣们都伸长脖子等着联姻稳固地位呢,如何跟人家交代?”
池野想到林渊身上去,这傻姑娘,虽然有两分心眼,却是个实打实的善心人。将来便是以池家养女名分,也顶多换一个勉强自保的位份,到那时困在咫尺天地里,便是她不争不抢,可混水里谁能独善其身,还谈什么人生乐事?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若是她真心爱慕太子也罢了,甘愿牺牲,那是没什么好说的。若非如此,决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
太子又揶揄道:“你这个人,毁了与林姑娘的婚约,不愿意尚公主,亦不愿意娶郡主,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难道真准备孤独终老不成?你若有心仪之人,尽管说出来,便是九天玄女,我也想法子为你求到。”
池野默然半晌说道:“待殿下大事成时,再说我的事吧。”
太子闻言倒是一叹:“说的也是。现下父皇依旧深信郭粿和妙元,城阳王之事关乎皇家颜面,只能尽力遮羞,抓一些无关紧要的替罪羊罢了。真也对林姑娘不住,堂堂一国太子,连为她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掣肘太多,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何必自责太过?”
太子点点头:“你昨儿说,查到妙元有两个孩子,此话当真?”
“还不十分确定,殿下且回宫去,我再去查证一番。”
*
孙仙姑嚷着头疼去睡下了。
林渊将箱子拖回房内打开看时,果见木雕工具一应俱全,另一边则装满了京城的蜜饯干果,都是她素日爱吃的。
另有一封长信,足有七八页之厚,笔墨颜色深浅有异,似乎不是同一天写就的。甚至也没有遵守信笺格式,如日录一般,闲闲散散记着每日所见所闻,说与她听。
“你院落西侧落巢一窝新燕,时时乍起逗弄惊鸟铃,观之有趣。”
“池漾池咏十分惦念你,日日放学回来必先问林姐姐归否,冬瓜糖和柚子糖,乃他们所赠,敬请笑纳。”
“公主之托,我已明白回话,信物业已送回,可心安矣。”
“山上夜间清冷,你身边无人照应,读书时记得加衣。”
“道观清素,不敢买荤油之物,只买了各色蜜饯干果可供消遣。”
“我已在宫中托付可信赖之人,寻找妹妹并加以照拂。至于相救良策,眼下还未有好办法,需待时机,请你原宥。”
……
林渊手执信纸,不觉已是泪眼模糊。
池野入狱
山中时日易过,不知不觉,林渊已经陪着孙仙姑两月有余,转眼就到了端阳节下。
大约是怕孙仙姑见怪,池野再未到山上来。只是让炎夏每隔十天送一些吃的过来,放下即走,孙仙姑倒也没再说什么。每次食盒里都附带一封长信,与林渊说起点点滴滴,最近一次却只见吃食,没有信笺。
炎夏既不曾说,林渊亦不便追问,想来是事务繁忙之故。
端阳节这日清早,炎夏带了一箩筐的鲜果粽子来,虽然客客套套说着话,脸上却是一丝笑容也没有。
林渊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向他脸上盯了两眼,追问道:“怎么脸色不大好?”
炎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有没有,这天气愈发热起来了,昨夜没睡安稳。并没有什么事,姑娘放心吧。”
他越是如此说,林渊越是怀疑,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向下追问,照旧目送他走。
暗地里却悄悄从另一条小路穿过去拦在他面前,炎夏正用袖子抹着泪,冷不防前面钻出来一个人,倒吓了一跳。
林渊见他满面泪痕,心登时提溜老高,一迭声问道:“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炎夏见再也瞒不住,这才说道:“林姑娘,出大事了。那个该死的赵无咎,居然污蔑大爷强占毒杀民女,眼下大爷被带走了,连带太子殿下和老爷夫人都有了不是。太子被禁足东宫,老爷夫人接连病倒,只要出得门去,到处都是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
说着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林渊怔忡住了:“这怎么可能?大姑娘知道这事儿么?”
炎夏哭得更伤心了:“说到大姑娘,真叫人心疼死了。前些日子听见老爷夫人欢天喜地说,大姑娘有了身子,大爷出事后,大姑娘四处找人求情,劳心劳力的,竟会小产了。你说可不可惜?左姑爷将她看得牢牢的,在家将养着身子。”
林渊不料在山上清净这两个月,池家竟闹得人仰马翻,一时也呆住了。
炎夏哭丧着脸又道:“老爷夫人再三叮嘱我,不许多嘴告诉姑娘,以免您也受连累。可是眼下我真不知道还会有谁能拿主意,当初谁不上赶着来巴结,如今就这么一件事,竟是人人避之不及。今日还是大爷的生辰,瞧这闹的。”
林渊定了定神说道:“你别哭了,跟我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一道下山去。”
炎夏巴不得一声就踅回来:“姑娘你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你若回去,就是挨顿骂我也是高兴的。”
林渊去向孙仙姑作别。
人非草木,相处久了自是有感情。这些日子孙仙姑冷眼审度着,见林渊果然不是那等浮华女子,踏踏实实本本分分,便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