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39)
“在第一次我们路过那个路口,小姐瞧见有一批人背着包袱埋头向那条路走时,还好奇问过黄包车车夫。所以,这事儿,她是很清楚的。”
说到这里,小栗愤然道:
“我将这些同三爷讲,同警官讲,就是没有人相信。他们都说是小姐不常出门,加上当时天色太黑,所以才会在慌乱中,不小心走错了路。可小姐很聪明的,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光景,她怎么可能认错?!”
傅斯乔想:
「果然有蹊跷。」
此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目击者一直为「零」的情况下,好似也只有阮静筠才能作答。
可直到今时今日,她已然能清楚说出那晚自己逃出阮家的方法和路线,记得路上帮助过一个挨打的可怜妇人,提起后来被阮三爷在码头撞个正着时更是直觉「倒霉透顶」,却偏偏依旧对彼时从父亲的车上逃下来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
不过,勿论旁人怎样想,阮静筠是决计不能相信自己会为了梁孟徽寻死的。
且不管她性格本就是如此,更何况在阮静筠此前的记忆里,她与他的感情还远没有浓烈到这一步。
虽说已都是六七年前的事,许多过往都变得模糊,可阮静筠以为,她对他一贯是利用居多,所以从来皆是按照他的喜好,小心翼翼地伪装着「冰清玉洁地挑逗」。至于梁孟徽,最初也不过是见色起意,只可惜沉陷的太快,却识破的太晚。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偶然牵起的一个似幻似真的梦境,却使阮静筠突然没那么确定了。那些她曾经一直在下意识抗拒回忆的东西,竟然与她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有着不小的偏差。
这一刻,阮静筠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弄错了什么。而曾经的「为了忘记」,也真的使她忘记了一些事情。而那其中,是否会有重要到足以影响到眼下和此后「计划」的东西呢?
只要一想起这儿,即便身体已被大病一场拖到疲累蔓延,可拼命搜索挖掘的大脑却让她泛不起丝毫的困意。
就在阮静筠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时,忽然有人隔着被子将她锁在了怀里。
她一边睁开眼睛,一边赶紧朝被子里缩了缩,又速速用被口将口鼻通通挡住,方才敛眉看着躺在自己侧旁的人,警告说:
“傅斯乔,我这病是要传染的。”
“七小姐,我已经提心吊胆着熬了一天一夜,再不好好休息,才是真得要撑不住了。”
壁灯映衬下,阮静筠的眸中似有潋滟水光浮过,而他的倒影恰在其中荡漾。傅斯乔没忍住,偏头在她眼皮上落了吻,一触即放后,又轻声笑问:
“闷不闷?”
语罢,他将被阮静筠扯住的被口重新揶到了她的颌下,还没来得及催她「好好睡觉」,她却起了误会,赶紧将手抽出来捂在了嘴上,道:
“你真的不要亲我,这样会更容易传染的。”t
“晓得了,睡吧。”
傅斯乔闭上眼睛,回道。
阮静筠却仍旧有点不放心,想来想去只好将头朝他颈间埋了埋。
又一会儿过去,傅斯乔突然「噗嗤」地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道:
“傻小筠,我身体好得很,没那么容易生病。所以,你勿要在我耳旁一会儿屏息半晌,一会儿又憋不住大口吸气了,实在很「吵」。”
「吵」得他心间温柔溢满,觉睡不下去不说,甚至还十分想要再多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很容易被传染的那种。
廿叁
“我这是在照顾你。”
「小动作」被戳穿的阮静筠当即皱眉辩道,而后忽又反应过来,他在嫌弃她「吵」,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傅斯乔,你这人不识好歹!随你便吧。”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隔着厚厚的被子,推着他嘴硬道:
“现在你也吵到我了,所以,赶紧走开,到别的房间睡去!”
他如果离开,她岂不是更要彻夜胡思乱想?
傅斯乔假装没有察觉阮静筠此刻的「难为情」,反将人裹着被子一起朝自己怀里压了压,道:
“突然又睡不着了,不如我们聊聊天?”
方才梦中的那种被剥离成魂魄悬浮在空中,只能随风飘荡的感觉实在太差,阮静筠其中很是有些舍不得被傅斯乔踏踏实实拥住的安稳。既然眼下无法摆脱这一时的脆弱,那不如就「由它去」。
想及此,她立刻将脑袋朝傅斯乔脖颈旁蹭了蹭,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嘴上倒还是没放下骄矜,答道:
“也行。”
原本于久别重逢的这两人而言,随口闲谈几句应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奇怪的是,一旦将「聊天」二字郑重摆了出来,却突然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可,就这样相拥着「不说话」,竟也是极其美好的。
大概是想到了一处,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又停顿了几息,阮静筠终是开口打破这静谧又绵甜的气氛,道:
“那就由你先说吧。”
傅斯乔原本也未想到聊什么,正巧下巴压在她的前额附近,侧脸被她的卷发扫到,是与从前的不一样的触感,便随口问道:
“头发是在哪里做的?”
这个话题倒是不错。
归来之后,傅斯乔一直没对她的新发型发表过评论,阮静筠多少是有一点想问的,却又不愿意表现得太在意他的看法。此刻正是好机会,她立刻道:
“大马路的华新理发所,是一位姓赵的师傅帮忙烫的,据说很有名气。”
顿了一瞬,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