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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坠落一千次(38)

作者: 拾一 阅读记录

阮静筠闻言,抬目狠狠瞪了过去。

大概因为这一摔,后脑勺的疼痛更加鲜明,连带着头晕的症状都愈发厉害了起来。她双手撑着地想要在混乱发生前赶紧站起来,却不知被谁在背上狠踹了一脚。

“这种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的女人就该打死!”

叫嚣之声贯穿耳孔,仿佛每个字都长着尖刺。

“你们让开,我要报警了。”

阮静筠终于攒出了些力气,厉声斥道。话音未落,一只飞来的臭鸡蛋砸在了她的额角上。黏糊糊的液体扑下,视线忽而模糊了起来。

她再次想要站起来,可第二脚猛然踹在了她的肋侧上,疼痛袭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紧接着,是第三脚、第四脚……

这一日,在无处不在的视线与铺天盖地的谩骂的围堵之下,阮静筠终是再也没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小姐被送回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是鞋印子,从头到脚沾满了烂菜叶子,臭鸡蛋和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衣裳之下,更到处都是伤。”

“警察讲,他们赶到时,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人硬塞进了一个鸡笼子里。好多人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搭救不说,更有人带头叫嚷着要就近将小姐扔到河里浸「猪笼」。”

小栗擦着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整个身子抖若筛糠,咬牙切齿道:

“最可恨的是,竟还有个下三滥的东西正在朝笼子里泼……”

实在说不下去,她沉默良久,才再次开了口:

“小姐就是从那时起,像是丢了魂似的,再也不愿讲一句话,更不肯看我们一眼。”

说到此处,小栗竟措不及防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拼死也应该拦住小姐的。”

「私奔」那日,小栗陪着阮静筠逃出阮宅后,坐在一辆提前安排好的黄包车里,趁着夜色遮掩,又特意沿着临城偏僻的小巷,朝着码头奔去。

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只要后面一切顺利,阮七小姐便可彻底逃脱这个困了足足十六年的牢笼。想到这里,晚夏的空气里都骤然生出了甜味。

只可惜,车子拐入一条石板巷后,这甜美的味道里突兀得染上了血腥之气。

一个男人拉开大门,大步冲到街上。随后,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扑出来,一边仍死死抱住前者的腿,一边哭喊着:

“你把钱还给我,那是孩子们最后的活命钱,不能拿去赌啊。”

车子路过的那一瞬间,男人顺手将从妻子那里抢到的钱塞进怀里,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拳脚更是毫不留情地落在女人的身上。

小栗吓得赶忙去挡阮静筠的眼,她却将她的手推开,侧身越过车篷去看。两个哭嚎着的孩子从门里跑出来。一个扑在女人身上,另一个抱住男人的手臂,又被甩飞直直的撞在墙上。

大约是这一幕常常发生,一条巷子里虽有人探头出来看,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阮静筠当即喊道:“停车!”

手腕被紧紧攥住,被方才那幕吓到了的小栗急急地劝: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

“勿管什么时候,都不兴这样打人,也绝不能见死不救!”

阮静筠甩开她,下了车径直朝那片混乱走去。

“这群故意欺辱小姐的无赖,就是那个打老婆的赌徒和他的同伙!”

小栗愤然道。

彼时,那女人被打得很惨,阮静筠让黄包车夫将人扭送到了警所。可是当值的警员却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让他们勿要多管闲事,立案更是提都不要提。

“打成这样,叫「家事」?”

阮静筠彻底被惹怒了,冷笑着挖苦道:

“你难道蠢到分不清,他娶了是老婆,还是买了个沙袋?”

警员火冒三丈,当即要将他们赶出去,那赌徒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实在没有办法,赶去码头时间眼见着也要来不及了,阮静筠只得将腕上的金镯子取下拍在桌上,怕还不够,又咬牙道:

“我姓「阮」,我爹是阮维元!”

但凡是个本地人,哪个不知道「阮半城」的名号。据说前总理来临城时,住的就是从她家借来的南湖别院。至于阮三爷的才名,那更是从前朝响到了现在。

警员细细地打量着阮静筠,终于改变了脸色。

此事,阮静筠最终告得是「故意伤人」,还以为少说能将这人拘上个数月,谁曾想虽然在牢里挨了顿打,可第二日一大早,那赌徒就被放了出来。

“那天在码头,这个混蛋一眼就认出了小姐。当时城里许多人都在议论小姐的事,他和同伙都是刚刚赌输了钱,无处发泄,便想借机报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小栗说。

「前因后果,原来是这样。」

傅斯乔听完,沉默片刻,问:

“这伙人现在在哪儿?”

“自然是被三爷通通送进了监狱。”

“倒是便宜他们了。”

闻言,小栗抬头去看,泪眼朦胧中骤然发现从前一贯温和带笑的傅少爷,此时面目冷得可怕,浑身皆浸在浓重的戾气里。

离开小院前,傅斯乔又想起一事,转身问道:

“静筠此前的落水,是否也与这几个人有关?”

小栗愣了一会儿,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夜小姐「投河自尽」的传言,便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但傅少爷,你相信我,小姐她是绝对不会自尽的。”

小栗能这样说,是有充分理由的。

“小姐当时被救上来的位置在兴和桥旁边,很偏僻的,附近也只有一些私渡,和我们约定好要登船的地方根本就在一个岔路的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