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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坠落一千次(37)

作者: 拾一 阅读记录

“她是怎么被救的?”

“抵不过求生的本能吧,最后关头她自己浮上来,凑巧被岸上的一个搬运工瞧见了。”

不待傅斯乔询问,许知秋继续道:

“表姐被送到了医院后,昏迷了整整三日。可一睁开眼,人还摇摇晃晃着站不稳当,就有一次想方设法从病房里逃了出去。”

说到这里,许知秋的手指下意识的将电话线一圈一圈慢慢绞紧,半晌没有说话。

傅斯乔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与许小姐那「知无不言」且「滔滔不绝」的本性截然不符的微妙停顿,稍等了一会儿证实它的确存在,方才问:

“然后呢?”

“能有什么「然后」!”

驳斥太快,且含着惊慌的怒气,傅斯乔想,「她一定是在隐瞒什么」。

许知秋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回道:

“当然是又被带回医院去了。”

没忍住,她再一次刻薄了起来:

“都过了这么多天,船早就开走了,她不顾一切的跑到码头去,难不成还盼着有人能一直等她?”

阮静筠确实是盼着那人能等一等她的。

除了因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期许,更切实的原因是,她在病房中醒来后,并不清楚此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我真的同人约好了,请您通融一下。”

“小姐,没有船票,我实在无法放您过去。”检票员挡在阮静筠面前,继续道:“况且,旅客名单里也并没有您说的这位姓孟的先生。”

“他也可能不姓孟。他姓……”

后脑被包扎起的那一处疼得越发剧烈,使得阮静筠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她想了好半天,才终于忆起了早前一张报纸的头版里那个和「孟徽」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政坛新星的名字,「梁益楚」。

“他姓梁,梁孟徽。”

可惜,检票员却还是摇头,又见她苍白的面上写满失望,有些不忍地劝说:

“小姐指不定记错了时间,也许相约的并不是今天呢?”

在医院睁开眼睛时,阮静筠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只是晕了一夜,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起来去问:

“今天是哪一天?”

“八月二十五日。”

竟然过了这么久!

他定要以为,她是又一次骗了他。

虽明知是自己「爽约」在前,可阮静筠心中还是不免失落,她总以为,那个人是会多等等她的。甚至以他的性格,总该来找她问清楚,「为何不出现」才对。

可谁知,他竟真的完全不管自己,就那样彻底走掉了。

倏忽晃神,但听见后面排队旅客催促的声音,阮静筠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可即便没有他带领,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家去,于是,阮七小姐继续央求说:

“请问,我可以现在补一张去南京的票吗?我真的很着急,拜托您了。”

“如今……恐怕最早也只能订到三日后的船票了。不过,”

检票员面色有些为难,但见她眉宇间凝着的恳求,终是指着外面道:

“小姐如果不嫌弃,可以一直朝外走,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个不显眼的岔路口,那里兴许有可以载人去南京的私船。”

阮静筠眸光一亮,想起了什么,当即莞尔道:

“谢谢您,我这就去。”

瞧她衣着和长相,检票员叫了句「稍等」,又压低声音温和地多提醒了一句:

“小姐最好能找到人陪同,方才安全。”

阮静筠应了句「好」,可她心知,不会有这个人,但眼下机会实在难得,且日后家里人只会对她有无限防备,所以,她必须得尽快逃走。

然后呢?

阮静筠本人其实是并不清楚的。甚至关于这一日发生的一切,她都只能模模糊糊回想起一个大概。

而这个「大概」里,除了梁孟徽未如约在码头等她之外,唯一清晰的画面就是,自己站在路上茫然四顾,却被人从身后突然重重撞了一下。

她朝前扑倒在地,接着又有好多人围了上来,密不透风的。

阮静筠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就在那时,透过他们腿间的缝隙,她突然瞧见路边,有一个扣着鸡的笼子。它们互相踩来踩去,用力扑动着翅膀,周围尘土翻飞。

直到很后来,阮静筠都已经到了上海,有一次不知为何和傅斯乔提起此事时,才从他口中知晓,自己彼时是因病未好全,体力不支,所以才会在街上被人撞到后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根本没有晕倒过,反倒是太清醒了……”

傅斯乔寻到小栗时,她正在做着给人洗衣服的粗活。

原来阿糖彼时的那句「她出去了」,是指被赶出了阮家。表面原因是,手脚不干净。可几乎所有人都猜得到,她的错处在于协助七小姐「私奔」。

提起当初,小栗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她的语气里依然满是怨恨:

“都怪阿糖告了密,如果不是她,我们就不会撞上临时赶回来的三爷,小姐早就逃去了美国,也就不会变成眼下这样。”

和阮静筠记忆中一样,那一天,她在码头附近被撞倒在地,可推她的那个人却是故意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

那伙人

」。

廿贰

“大家t快来看啊,这女的就是前几天扬了名的「阮七小姐」。”

码头边的街道上,有人突然指着趴到在地的女人高声大喊。

见来来往往不少人都转头望过来,一个麻子脸坏笑着应和道:

“是和野男人约了私奔,被吃了不认,没脸活下去,跳河自杀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