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162)
“不不不,你好生将养身体,本史说过了,颐州城不可无先生。何况我只是后方辅助,以防发生变故,上主战场的还是陛下他们。”颐州刺史倒不是担心自己,他更担心这一战的结果和陛下安危。
容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完全忘了在殷无秽来颐州之前,他还想过装病不见他。现在真到了这种时刻,他却拖着病体都想过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稳定可靠的后援支持在战争期间十分重要。
他不是拎不清的人。
“那,就这样,先生好好休养,本史先去收拾准备了。”颐州刺史说罢,起身离开。
容诀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忧思更重。
翌日一早,颐州刺史早早地带了心腹和亲卫队出发赶去外一城。容诀天不亮就听到了骏马嘶鸣的声音,躺在榻上双目怔怔地望着帐顶。
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选择?
当家国安危和个人私情牵扯到了一起,他还能够再逃避吗?他过得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吗?
越是刻意不去听殷无秽的消息,他就思虑越深,病的越重。
心病还需心药医。
容诀当即就起了床,穿衣洗漱,在府中用了药吃过早膳,带了几个人同往外一城的方向赶。
他当然不是去见殷无秽,大战在即,他哪里有闲心想这些,他要亲眼看着战况,确认战局转危为安。
或许,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到战争结束,战打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心安,放下。
容诀闭目,复又睁开眼,一夹马腹,勒紧缰绳加快策马速度。
隔着完全遮住身形面目的幂篱,容诀深深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殷无秽正在和颐州刺史嘱咐后方支撑事宜,颐州刺史和他打包票:“陛下放心,有臣在,颐州绝乱不了半分。”
殷无秽颔首:“嗯,交给你了,务必守好颐州城。”
颐州刺史重重点头,恭送他离去,并提前预祝我军旗开得胜。
殷无秽起身出门,正当此时,他听见刺史和心腹交代,“让你告诉荣先生的话都记住了吗?早去早回,先生身体不好,一定要记得提醒他莫熬坏了身子。”
“是。”心腹领命欲走。
殷无秽顿住步,忽而又折返回来,问颐州刺史,“你刚才说的荣先生是谁?”
颐州刺史见他还没走,拱手回禀:“陛下,这是我府中一名幕僚,很是厉害。”
闻言,殷无秽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希望,容姓不算常见,再加上身体不好和手段厉害的限定,殷无秽顿时情绪失控地:“哪个容?”
颐州刺史道:“欣欣向荣的荣。怎么了,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在听到欣欣向荣四个字的时候殷无秽目光就灰暗了下去。是他太过敏感了,只是听到一个同音字就条件反射地下意识以为是他,可这又怎么可能呢?他派人找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容诀的消息。
他刻意躲避自己,又怎会上赶着往前凑。
殷无秽一哂,没有答话转身往外走。
颐州刺史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管了,先派人告诉容诀此间事宜,再一件件安排后方部署。
殷无秽前脚刚离开颐州刺史的房间,后脚容诀就带人赶到这里,险些迎面撞上。
容诀见状,立即闪身躲了起来,确认他走后方才重新出来。
刚才,那是真的殷无秽,是时隔许久不见的皇帝——殷无秽。
容诀怔怔凝望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眼前那个周身散发威压,气势迫人的殷无秽对容诀来说实在有些陌生,可也有熟悉的地方。
殷无秽面容未变,只是,他的五官更加深邃分明了,也黑了一些,眼神中不再是熟悉的赤诚,而是彻骨的锋冷。
容诀只匆匆瞥过一眼,就仿佛被盯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幂篱下的脸孔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容诀勉力冷静才压住了这股汹涌澎湃的情绪,他转身走向颐州刺史房间。
与此同时,殷无秽忽然回头,眯着眼睛往后扫了一眼,只见几个刺史府打扮的小厮往刺史房间方向走去。
奇怪,刚才那股熟悉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殷无秽转回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正要往前走,不期然听到一声咳嗽,他再次顿步,扭头往后看。
容诀只咳嗽了一声就捂住了嘴,压下喉中痒意,不想等会在刺史面前暴露自己的病态。
殷无秽没听到什么,收回目光不再看。
容诀还没走进颐州刺史房间,就碰上了刚出房门的刺史心腹,心腹一见他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先生,您过来了!”
容诀点头,他特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嗯,刺史呢,我来看看情况。”
心腹还说了什么殷无秽已经听不清了,他脑中满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疼痛如摧。
那个声音,那种音调,即使再怎么压低他也不会听错的,那道声音的主人是——
殷无秽遽然回头,这一次,他的动作有点大,他身旁将领见状被吓了一跳,忙问:“陛下,怎么了?”
殷无秽却充耳不闻,他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住最前方被小厮隐约遮挡住的,那一抹身着月白宽袍的瘦削人影。
那是、那是——
那个人即使化成灰殷无秽也不会认错,真的是他啊。
他找了很久,快一年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殷无秽面前。
殷无秽顷刻间眼圈都红了,手臂僵麻颤栗,他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个人不知道和颐州刺史的心腹说了什么,惹得对方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