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188)
江既迟听懂了:“好,我安排人去办。”
倪雀点点头,问他:“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以德报怨吗?”
“不是,”江既迟话接得不假思索,“她要是就那么死了,你会更麻烦。”
他一说完,倪雀就一把抱住他脖子,脑袋搁他肩上,蹭了蹭。
江既迟弯唇笑了笑,手抬起,顺了顺她脑后的头发,问:“倪雀,想去青螺镇吗?”
倪雀摇头:“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只是去青螺镇。”江既迟微微侧头,低沉的嗓音就落在她耳边,“那是我们最开始认识的地方。”
倪雀松开抱他脖子的手,稍稍退开:“你怎么突然想去青螺镇?”
“突然吗?”
“嗯。”
“就当是我有些怀念了吧。”
倪雀想了想,问:“最近你不忙吗?”
“公司少我个几天还能倒闭了,”江既迟将她脸侧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这是答应了?”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好,那你陪我去。”
说走就走。
江既迟立马就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翌日中午,在省会落地后,吃了午饭,两人又坐高铁到了市里,再坐火车抵达县城。
过闸机,从县城火车站出来的那一刻,倪雀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午后,暮春的风不冷不热地吹着,阳光和煦地照着这片陈旧的广场。倪雀因为书和卷子前一晚被倪保昌撕坏了,搭冯子业的便车来到县城买书,顺便跟冯子业来火车站接回国采风的发小。
就是在这儿,倪雀第一次见到江既迟。
他戴着墨镜,穿着牛仔外套,拉着行李箱,朝着她和冯子业的方向走来。
墨镜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倪雀盯着他打量,想象这人好看的鼻唇和侧脸线条,配的该是怎样一双眼睛。
直到他和冯子业寒暄过半,发现了木桩子似的杵在后头的自己,他抬手闲闲地往下拨了拨墨镜,视线从镜片上方朝她投过来。
那一瞬间,倪雀看见了一双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眼睛。
想到那一幕,倪雀问江既迟:“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如果要追溯的话,江既迟对有关于倪雀的记忆,大概是从倪雀要归还他给她买书和卷子的钱开始,才逐渐清晰的。
更往前的,他只能记起些囫囵画面。
“不记得了,”江既迟思索了一番,坦诚地说,“我大约记得,你在冯子业后头站着,没说话,好像一直盯着我看?”
说到最后一句,他凑近倪雀,眼里浮着几分笑。
倪雀推开他的脸:“没有,你记错了。”
“真没有?”他又凑近。
倪雀又把他推开,往前走去了:“没有!”
“真没对我一见钟情啊?”江既迟冲她背影喊道。
“没、有!”倪雀头也不回,走得飞快,答得坚决。
江既迟笑了声,停在原地的这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俩字:“撒谎。”
他们走过倪雀曾在赶集日摆过摊的街道,路过校门大力翻新过一轮的青螺镇中学,最后来到了青螺江,踏上了吊桥。
去到北阑之前的十数年,倪雀无数次地经过这座桥。
上学、回家、赴约、逃离……
这座桥见证了她许多个好的坏的的时刻。
从记忆里搜刮一通,最好的当是那个天朗气清的早上,她站在桥中央,身边站着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那人一直温柔耐心地教她如何操纵无人机。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既迟问:“要玩吗?”
“嗯?”倪雀愣看向他。
“无人机。”
“你带了?”倪雀微微睁大眼睛。
下了火车,江既迟就带着她往这边走了,他们还没有去宾馆办理入住,江既迟背来的那个双肩包,还在他的一侧肩膀上挎着。
倪雀问完,江既迟将双肩包拨到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把无人机拿了出来,递给倪雀。
这几年的节假日,倪雀和江既迟只要有空就会一同出去旅行,偶尔也会带上无人机拍摄风景,倪雀对无人机的操纵,不说炉火纯青,也早已驾轻就熟。
她娴熟地连接上手机和无人机,将无人机放在吊桥栈道上,很快便操纵摇杆,把无人机飞了起来。
无人机渐渐飞高飞远,在宽阔的江面上盘桓。
倪雀操纵着它绕江飞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倪雀如当年一般,扬起一只手,冲着它使劲挥了挥,大声喊道:“你好呀,我是倪雀!”
她侧过身,看一眼江既迟,指指他,又看回无人机,说:“他是江既迟,是我男朋友,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哦!”
倪雀说着,操纵无人机点了点头。
无人机点完头,倪雀开怀地笑了笑,满足了,打算让它飞回来,手上刚有动作,手臂被人握了握,她顿住,同时,听见江既迟也冲那无人机道:“你好,我是江既迟!”
他亦是放开了嗓门,大声说:“我旁边的人,叫倪雀,她是我女朋友,我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江既迟说到一半时,倪雀拿着遥控器的手擅自抖了两下,摇杆被拨到,无人机向下俯冲了好一截,差点坠江里,倪雀愣过神来,悬崖勒马,有惊无险地把无人机给飞了回来,歇停在桥面。
她转头去看江既迟,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朝向自己。
江既迟递了本书给她。
“这什么?”
倪雀低头去看。
赫然一本崭新的裴多菲诗集。
倪雀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不解地看向江既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