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线(8)

陈决放大那张记录纸，拿出他的手机核对。

“周二……我记得你问过那天。

“我解释过了，我跟赵雨薇是在给外宾订酒店。

“那天整理核对房间名单到很晚，宿舍已经关门了，所以开了房。

“我当时开的是两个房间，他把这个记录单独取出来，明显别有用心。”

他从身上摸出身份证和银行卡丢在桌面上，“你可以去查我的记录。如果房间有监控的话，你去查监控也没关系。”他举着双手，无辜又坦荡。

时茴知道，他如此坦荡，正是因为他有万全之策，而事实上，没有哪个正经酒店会在房间里放监控。

陈决坐到时茴一边的位置上，“小茴，在我心里，你一直很通情达理的。”

“我从来没有让别的女人坐过我的车，也没有让别的女人进过我的家门。”

他揽她的肩膀，“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很少有人受得住这样专门说来磨人耳根子的话。

时茴受得住。

她执起桌上水杯喝了两口，眼神格外清晰明亮，“陈决，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国吗？”

陈决搂紧她，“小茴，我也不想离开你。保研名额，我可以帮你跟学校争取。”

时茴靠在他肩上，仰起头，“我没有拿到满意的学校offer，拿到名额也没用。”

陈决最不对付的，就是不被他的刻意讨好打动的人。

时茴深知这一点。

陈决下颌磕在她额头上，眼眸深了几度，“出国……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到底什么才是牵绊他留下来的原因？

继承家业的迫切吗？

还是……存在一个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的人？

时茴忽然发现，比起他跟她走，她更想知道，那个“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的人”到底是谁。

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

他在她这里的信誉值已经下降到零，她不会再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陈决见时茴沉默下来，拨弄一下她的下巴，挑高她的视线，与他平齐。

“如果，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出国，你会跟我分开吗？”

时茴望向那两只深不见底的瞳孔，她决定以陈决的话术说服陈决。

“陈决，以你的能力，在国外能混得更出色。

“出去以后，爸妈管不到你究竟学什么专业。

“学业不出色没关系，以你的交际能力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再上学了，我想早点布局我的事业。”

“那样的话，你会想跟我分开吗？”

陈决笑了笑，“当然不想。你出去以后，还会再回来吧？”

时茴弯起嘴角，“会。但我不确定会出去多久。”

她知道自己没有在笑。

“能不能为我早点回来呢？”陈决像顺毛一样捋顺她的头发，吻落在她发顶上。

“我猜，你下个问题是，‘能不能为我不去呢？’”

“真聪明。”陈决垂头下来，要吻她额头。

她从桌上挑了个甜点，塞进他嘴里。

食指贴摁他嘴唇，却被他含吮进去。

他在咀嚼食物之前，舔了她的手指，“小茴，你要是再听话一些就好了。”

时茴挣脱他的怀抱，“你不喜欢太听话的。”

“我也不喜欢太有主意的。”陈决伸长手臂拉她，却被她站起身躲掉。

“你去找那些没有主意的。”

时茴刚刚离开桌子不到半臂距离，就被他用力拽回怀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跟她们不一样。小茴，不生气好不好？”

他像一株藤蔓，缠上她之后，越缠越紧，轻易摆脱不掉。

但她清楚知道，这株藤蔓生发于她心里，而非她背后。

根除必须从她这里开始。

-

周末，时茴去到江寻家里，为他补习《数学分析》。

江伯父和伯母都在家，他们十分欢迎时茴的到访。这也令她放心，不必一直跟他独处。

江寻把时茴带到书房，安排她在书桌坐下，然后把一块白板推进书房，腋窝下面夹着他的课本。

时茴看着这副万事俱备的样子，还是很怀疑，他真的要听她讲《数学分析》吗？

她从她包里抽出一份试题。

“既然是一对一的课程，我们先做一个测试，根据你测试的结果，专门补习你薄弱的部分就好。”

江寻接过测试纸，侧过身子做题，一边抬头看她，“为什么一个赵雨薇还不够让你离开他？你信他那些花言巧语？”

她只是相信，陈决不是一个饥不择食的人，他对女人的要求没有那么低。

“大概是，我很爱他吧。”时茴露出那种“赵雨薇式”的笑容，又很快收敛起来。

“我爱他所以离不开他，总好过你看不惯他还要跟他做朋友。”

“我又不是看不惯他作为朋友，我只是看不惯他作为男友。”

“那你就这样背刺你的‘朋友’？”

江寻不再接话，开始认真做题。

时茴百无聊赖地翻起桌上书籍。她注意到江寻的课本上摆着一本封面熟悉的笔记本。

没记错的话……

她翻开笔记本扉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这是她的笔记。期末复习的时候落在图书馆，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我的笔记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你最后一次是在哪里见到它？”

“图书馆。”

“我是在图书馆捡的。”

时茴收敛眼眸看向江寻。他的答案好像是根据她的答案给的。

但他应该也不至于偷她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