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119)
其实他早过双十,虽说没成婚,照规矩也是可以出宫立府的,但他嫌烦。住宫里,什么都用不着他操心,想什么时候出宫玩就什么时候出去,不要太潇洒。
另一方面,他是现今这宫里头太后唯一不排斥的人儿了。帝王存了让老幺多陪陪太后的心思,也就没急着赶他出宫。
晨早这一闹,陈元祖心里烦躁,自是没心情出宫玩,回自己寝宫吧又觉得太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也烦。
略一思忖,他决定去皇祖母那里坐一坐。
“皇祖母,元祖来了,元祖今儿这心情真是糟透了。” 人才到大殿门口,阶梯都还没开始登,陈元祖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幼稚得跟个娃儿似的。
明嘉应这会儿正在用早膳,听完笑笑,面上寻不到一丝惊诧。这孩子一直是这般,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们闹闹又来拆宫了。”
花戎笑,“老奴出去迎迎五皇子。”
花戎走出用膳的小厅,去往大厅。
陈元祖一抬脚便跨过三节阶梯,那姿态真是潇洒万分。没一会儿,他来到了花戎面前,“花大侠,待会儿过两招?”
花戎:“行吶,让老奴瞧瞧殿下的武艺最近是否有精进。”
陈元祖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那就这么说了。”
随后又道,“皇祖母可是在用早膳?有无多余的,我早上没吃。”
花戎:“敢情是过来蹭早膳的。”
陈元祖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花大侠,您怎么说话呢?那可是我皇祖母,隔代亲我又是最小的,她定是......”
没一会儿,花戎忙不迭地截停了他的话,怕被吵死,“行了行了,不是蹭饭不是蹭饭。”
“太后娘娘最是疼爱你。”
她摆出请的姿态,“殿下,里面请。”
陈元祖笑眯眯,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小厅。
明嘉应很快便瞧见了被一身黑色朝服趁得英挺不凡的小孙子,眉眼间的笑意更是浓馥。
她不禁想,若是她的夕夕宝宝也长在这宫中,她定是会天天缠着自己幺叔耍。
不对,她说错了。
定是这永远长不大的幺叔缠着乖宝玩,然后乖宝用嫌弃又无奈的目光看着他,须臾后,软软地应了声“好吧”。
那般场景,仅仅是脑补都觉得万分美妙。
“是不是又犯懒了?不然怎地没用早膳。” 明嘉应敛去思绪时,她的面色和心境皆柔和得仿佛一朵云。
她望着问都没问就兀自坐在她面前的陈元祖,温声埋汰道。
陈元祖直接拎起给明嘉应添菜的筷子,夹了只小圆包子送到嘴里,皮偏厚,又劲道,是北地的味道。多少年了,明嘉应也没有割舍下,到了如今,连陈元祖都熟悉这个味道了。
包子小,很快嚼碎咽下。
陈元初这才回了明嘉应,“这早朝怎地这般早?也不知道是谁定的,我能按时起来都不错了,哪儿还有闲工夫吃早膳啊。”
“告诉皇祖母一个秘密?”
“什么?”
“孙儿每日都是早朝完才用早膳的,我和那帮人吶,不一样。” 就这点事儿,当今五殿下愣是得瑟上了。
明嘉应甚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瑟的,但她喜欢这份鲜活,这宫里独一份的。
“行了行了。” 她和花戎一样嫌弃他的多话,
“先用膳吧,吃饱了和祖母说说今儿这心情怎么就糟糕了?”
一说起这事儿,陈元祖连早膳都不想用了。
他放下了筷子,着手倒了杯温茶,猛灌了几口之后,将早间朝堂经历的一切说与明嘉应听。
洋洋洒洒,一串串,他气都不带喘的。
说完,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声,“您说,这都是什么破烂事儿啊?我都羡慕起大皇兄了,西地肯定比这里清静。”
停顿了几息,他补充道,“还有夕夕小殿下陪着。”
这话一出口,陈元祖的心仿佛被贴了一对翅膀,急欲往西地飞。他仅仅是象征性地犹疑了一下,便凝实明嘉应,“皇祖母,我能去西地探望咱们夕夕小殿下么?”
明嘉应的长睫颤动了下,随后陷入沉静。
过了会儿,陈元祖没能按耐住急切,又问了遍,“可以么,祖母?要不是您同我一道去?”
“要你皇祖母陪你去哪儿啊?你个大荒唐。” 这厢话音方落,那厢帝王威压渗入,中间当真是一息缝隙都不曾有。
陈元祖慌忙地站起身,面朝小厅的门,“父皇日安,父皇骂得极是。”
花戎和月明也齐齐躬身行礼。
帝王脸色不是太好,显然还没从早间的桩桩件件中抽身:“免礼。”
之后,幅度轻微地朝明嘉应躬身,“母亲,身体可好些了?”
明嘉应:“好些了,多谢陛下惦记。”
此刻,她一身柔和尽数敛了大半。
话毕,眸子一抬,浅睨着陈元祖,“横竖你也不用早膳了,还杵在这做甚?还不快走。”
果然是亲祖母,最是偏爱于他。知他最怕父皇,专门搭台阶让他遁。这样都不跑,岂不是枉费了皇祖母的苦心。
陈元祖孝顺,自是不会这般。
他自然又恭敬地朝帝王行礼,“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永平帝现下心里有事儿,也顾不上搭理他了。大手一扬,示意他可以滚了。
陈元祖如他所愿,滚得飞快。
一旁,明嘉应柔声开口,“你们也下去吧。”
花戎和月明退离。
用膳的小厅原就不大,如今只剩母子二人,皆未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永平帝坐到了陈元祖方才的位置,凝着明嘉应,他稍作斟酌,终于开口,“母亲可是还在怪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