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198)

刀圣？

避开的那个当口, 一个念头从顾绍卿的脑海中闪过。但很快，这个想法就给他否定了。

刀圣的招式攻击性没有这么强。但毫无疑问地, 此人是个绝顶高手，无法确定是敌是友前他就是敌人。

电光火石间, 顾绍卿的思绪跌宕后归于冷静，赤冶剑回到了他的手中。至此刀剑相斗, 激烈处，微弱星火迸出。几百招过, 顾绍卿一记狠劈让对手再难维持攻击趋势，往后退了数步。

那人蒙着面，容颜不显，他眼底的一抹诧异在这浓墨一般的夜中略显突兀。

“顾家三郎果然名不虚传。”

顾绍卿剑在手中，目光中的战意并未消减，“谁？”

他又问了一遍。

这一回他得到了答案，蒙面人摘下了黑布。

顾绍卿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蒙面人朝他勾了勾唇，“北地，殷家六郎殷塘。”

说起殷家，顾绍卿还是知道的。北地同其他三境不同，世家之间的悬殊是很大的。

翘楚有二，明和殷。明家军功盛极，殷家控住了大量的土地和商业资源。北地偏远，圣意难达。这两家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这片土地的王了。如今殷家六郎忽然现身，殷家的态度想必马上就明晰了。

“殷六郎今儿是故意引顾某来此的吧？”

殷塘：“是，殷塘在此等了顾兄近一日了。”

顾绍卿：“何事？”

殷塘：“替龙元国君来招婿。”

顾绍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殷家亲龙元？”

殷塘：“谈不上亲，殷家从来只忠于自己。”

顾绍卿：“殷家已是盛极，放在泷若范围也是巨富，还想谋什么？”

在这个顷刻，顾绍卿忽然意识到，他过去还是小看了门阀世家的贪恋。富了还想更富，不可能有穷尽的一天。习惯了逐利眼中只有利，他们也就不可能看见匍伏在他们脚下的垫脚石。

或许在他们眼里，甚至不是所有人有资格做他们的垫脚石。能成为垫脚石的，该感到荣幸才是。

殷塘含糊其辞：“谁想自由被制约呢？谁不想成为独一份的存在，任形势跌宕，也无人能撼动。”

顾绍卿：“没有什么是无法撼动的。”

古往今来，皇权被撼动更迭都屡见不鲜，更别说区区一个世家了。

殷塘道是。

停歇片刻，他又说，“但总要试试，史是史，现在是现在。”

道不同，不相为谋。

至此，顾绍卿已经不欲将时间浪费在此地、这个人的身上。

“多谢龙元国君的厚爱，但顾三受不起。顾三心里已经有人，此生非她不娶。”

说完，收了赤冶剑，转身欲离去。

殷塘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动，“顾三，龙元国君说了，若你能答应为他所用，龙元割六州与你让你成为一方之王。”

“龙元长公主安遐更是艳冠天下的大美人。”

艳冠天下？

顾绍卿听而冷笑，等它日陈夕苑过了十八岁，这些人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艳冠天下。但这些，没必要同人争论。

当下，他只道，“我顾绍卿若想为王，我自己打，不必靠女t人。”

就是想靠，他也只愿靠陈夕苑。

顾绍卿决然远去，这回殷塘未有再拦。

密林重归冷寂时，有一锦袍的青年来到了殷塘身边，“我说什么来着？顾家三郎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拿几座城和女人来收买他，难过登天。”

殷塘：“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心高气傲到几时。”

安槐和龙元异动频频，明家军各种物资消耗都持续上涨。异动倘若不止，消耗会一直在高位徘徊。而各种军需又大部分给殷家控住了，一旦殷家不配合，明家军内忧外患，每一步都是艰难。

锦袍公子：“那便一道瞧瞧吧，我觉得顾三不会轻易坐以待毙。”

殷塘：“明家都无法改变的事儿，我看他如何破局。”

密林中的议论顾绍卿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他大几率也是嗤笑而过。论狂妄，他顾绍卿就没输过。

“林子里什么情况？” 一瞧见顾绍卿，徐璟亦就忙不迭蹦起，几个阔步来到他的身边，细致探查。确定没伤着，才安下心来。

这可是未来妹夫啊，夕夕心尖尖儿上的少年，万一伤着了，她定是会伤心的。

顾绍卿：“有只傻鸟。”

徐璟亦呆了一瞬：“......你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顾绍卿：“字面上的意思。”

徐璟亦：“什么鸟？怎么不打来吃了？”

顾绍卿闻言，嘴角抽动了下，“脑子不好的鸟，吃了你不怕坏了脑子？”

本来就不聪明了。

这一句，顾绍卿非常识实务地没有道出，这可是未来小舅子，还是和平相处好。

徐璟亦想想也是。虚惊一场，他长舒一口气，困意来袭。

“走走走，睡去了，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顾绍卿点头应下。

一路风尘，定是累的。然而顾绍卿躺下后，酝酿半天，却也没见一丝睡意。

他放弃了，起身出了屋子。

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他想来去毫无动静，其余三人完全感觉不到。

他掠进屋前大树深处，倚着枝桠而躺。

半晌后，他又拿出了那枚护身符，囊袋轻晃间，他不禁想起那日陈夕苑的话，“麒麟骨，贵不可言。”

是又怎么样？

注定是他的。

西地，本以沉睡的陈夕苑似被梦魇侵扰，即使是在梦中，她也是下意识依赖一人，几乎无声地唤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