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河先是笑着叫了声娘子，才拔了剑。

血溅到他脸上，他的笑容逐渐消失。血珠从他的双颊滚落，如同泣血。

楚荆河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情，杀了挚爱之人一次又一次。

“唐朗月”咽气之前的眼神或是不解，或是哀痛，或是愤恨，或是幽怨……开始楚荆河的手会抖，剑会不稳，心痛如刀割，但当这样的情节重复了上百次、上千次之后，他只感到麻木，机械般的举剑挥剑，如同斩除了一个最不起眼的邪祟。

温柔乡，英雄冢，楚荆河不信。

他的娘子不会害他，只会对他笑，只会对他好。

都是假的，他们都不是他。

杀一次和杀千万次，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这一次是这样真，自己又刚经历恶战心防薄弱，竟是差点就吻上他了。

然而——

楚荆河搓了搓指尖沾染的血雾，倏地脸色大变。

不……不对！

他不是心魔！

蓦地，一双柔荑缠上楚荆河的颈间，冰凉的气息让他战栗。

久违的颤动爬上心尖，道侣大契的催动让楚荆河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熟悉的酥润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楚荆河，你好狠的心。早知你会对我拔剑相向，我那日就不和你成亲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楚荆河缓缓转过头，瞳仁颤动，对上一双血玉般含笑的眼眸。

他眨了眨眼，现实和虚幻的边界终于明了。他从喉咙里嗬出些气声，颤抖着伸出手指，摸上唐朗月的面颊，似乎要确定眼前人是真是假。

唐朗月的声线低靡而华丽，“夫君，好久不见啊。”

被烫着一般，手指即将触碰到心心念念之人的面颊，却又被半途收回。

太脏了，自己满手鲜血，不该碰他。

唐朗月怔愣，看楚荆河从纳戒中掏出了一张洁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又掏出面镜子，背过身去，将自己满脸的血污都擦干净，露出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容。

一身衣袍破烂脏污，楚荆河想都没想，在唐朗月面前直接撕了，打着赤膊站在他面前。

【为夫衣冠不整，娘子莫怪。】

此时此刻，唐朗月终于确认，楚荆河的确是清醒了。

两年未见，没有预想中千言万语滔滔不绝，楚荆河只是说要去泡温泉，洗净一身血污，邀唐朗月同道前往。

唐朗月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楚荆河会问他一些事，问他的身体，问他和烬渊的纠葛，但是楚荆河只字未提。两人相处细节，竟一如在神剑峰脚下的那些时光，仿佛完全没有两年的空白。

或者说，是楚荆河在刻意营造这种感觉。

洞窟深处有一处地脉，地下涌出温热泉水，水汽弥漫，隔着老远就能嗅到硫磺的气息。

周围被楚荆河清理的十分干净，没有一丝魔兽的痕迹，全然成了楚荆河的私人浴场。

唐朗月调侃几句，才褪去衣物，步入池中。

他佯装坦荡，貌似没有注意到楚荆河那过份灼热的视线。

本以为楚荆河会将正人君子做到底，但当唐朗月触不及防地被压在池壁上亲吻时，还是悲叹自己猜错了。

楚荆河，终于忍不下去了。

浑身都被揉着，发酸，发烫，最后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告诉楚荆河，他的手对他而言太烫了，但是他的口舌被吮着，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嶙峋的石壁硌着他的脊背，当更为滚热的东西碰着他时，他忍不住像鱼一样弹动着身体。

“啊………哈，楚荆河，你是狗吗？”

楚荆河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他托着唐朗月剥开水流，游到温泉中央突出的岩石上，推着他半躺上去。水中湿滑不好动作，岸上才省力。

一响贪欢，唐朗月上岸穿衣，楚荆河在水中，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

【别走，好吗？】

唐朗月扯了扯唇角，“我是偷跑出来的，一直不回去烬渊会发火，我们俩都杠不住。”

楚荆河只是再次哀求，似乎一如两年前的无力，【别走】

“仙君，我现在是魔后。”

楚荆河双唇翕合，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良久无声，唐朗月叹了口气，向洞窟外走去。

走到中程，他停住脚，无奈回头，看着楚荆河，“别跟了，仙魔殊途，你回去吧。”

楚荆河对他伸出手。

唐朗月狠了狠心，就要转身。

【这次你走不了。】

唐朗月愣了愣，没有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其中隐藏的阴暗情绪让他的心脏为之紧了紧。就在这剎那间，他感到眼前一花，楚荆河竟然瞬身袭至他身前，他肩膀一重，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楚荆河接住唐朗月瘫软的身躯，眼神晦暗不明。

仙君怒

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 唐朗月睁开双眼，看到了头顶木色的床板，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挺身坐起, 却反而被自己的力道带倒，咚一声摔回床上。

动了动手腕，牵动了嵌在墙上的锁链，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再动一动脚踝, 脚踝同样也被碗口大的锁链束缚住。锁链上镌刻有符咒，封闭了唐朗月的气海, 让他动用不了半分法力。

环顾四周，倒看见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 屏风上画着云岫和仙鹤。四周光线昏暗, 烛火摇曳，影影绰绰看见一个颀长身影绕过屏风走来。

直到楚荆河站在自己跟前，唐朗月还有些无法回过神来，半天才道一句, “你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