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扛不住的人已经去了一批，尸骨都已经被焚烧。

如今轻症的这些，不是运气极好已经开始自愈，就是在那之后不幸中招的，但因为有了防范，所以情况稍好一些。

太医们带来的药材不少，轻症的这些人在灌了两次汤药之后，就清醒了七八分，至少不需要人时时搀扶了。

城中的秩序也逐渐开始恢复，已经好了许多的战士们虽然还不能正常当值，却也能帮太医和医童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自行打理个人卫生、解决伙食问题。

赵家梁他们带来了不少粮草，就是想着封城久了只怕是城里吃的也所剩无几。

只是他们人手有限，实在是顾不上给这么多人做饭吃，只能一再将就。

大家都是染了病的人，自然也没有谁嫌弃谁的道理，粗粗地分成两拨，一波健康的自己做饭，一波病了但能动的，捯饬病人们的伙食。

这让大家松了好大一口气。

只是很可惜，最先中招的将军府和知府衙门，因为是主要目标，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没了一大半的人，剩下的三成也都是吊着一口气的状态，能不能救得回来只能看他们运道。

赵家梁这几日也是忙得飞起。

边防的事情不用他管，有随行来的武将，也是有才干的。

但是他需要一力承担整个城池上下所有人的吃喝嚼用，各种物资调动。

哪怕这个时候没有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添乱，依旧是忙得脚跟打后脑勺。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一切都在转好。

但这也有个前提——如果没有外力干涉的话。

众所周知，事情的顺利发展如果加上了一个前提，那么大部分情况下，就没有办法顺利发展下去了。

松州城此时就像是世界中的一个孤岛，无论是接收外来消息还是往外传递消息，都十分困难。

得知发生了变故，还是从茂州寄来的信件之中。

如果赵家梁此前还只是猜测的话，如今这局面基本已经将人为投毒这件事石锤。

根据茂州传来的消息，西边正有一支大约五万人的军队，缓缓压近。

五万人，对于平时的松州来说，并不是一个不可能对抗的数字。

毕竟占据着守城之利，就是再多五万，也都可以应付。

但是现在的松州，算上赵家梁带来的人，能稳稳当当走路的都不足五万。

一群老弱病残的，那什么去守城？

收到茂州信件那天，赵家梁罕见地没有对此下达什么命令，而是照常维持城池的运转。

当晚，他却在自己的卧房中，枯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随行的小厮来伺候他洗漱的时候，都被他狼狈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老爷？”

“无碍，用饭吧。”赵家梁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但即便是赵家梁不说，城外逐渐压近的大军，也是瞒不住的。

城中的将士们逐渐知晓这件事，体力允许的纷纷要求上城墙与他们死斗。

不过赵家梁一概没有同意。

他从京城带来的军队数量不多，也就一万多人，分出去一部分打探其他城池的情况之后，如今和他在城中的还有九千多。

这九千多人，已经足够了。

他拒绝了松州将士们的要求，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了不同于儒雅读书人的一面。

“松州疫情这么长时间，想来大家对于疫病的来源也已经有所猜测了。”

“如果本官所料不错，只怕这本就是针对松州的一场阴谋，而指使者，如今正在城外，试图收割咱们的性命。”

赵家梁的用词并不华丽，语气也谈不上慷慨激昂。

他就像是在说今天太阳好，明天可能下雨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任谁都能感受到，潜藏在他平和语气下的愤怒，与仇恨。

“赵某人知道，你们都是咱们大恒的好男儿，如今是遭了无妄之灾，看着身边离去的亲人战友们，心中痛苦无比。”

“只是，既然赵某人带着大家伙儿来了，就不是来吃干饭的！”

“我们不仅要带着大家治好病，灭了这该死的鼠疫！还要把那些觊觎咱们的狼，通通打死！”

“你们都很累了，别怕，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做，你们好好休息，早日养好身体，咱们早日把他们连根拔起！”

赵家梁说这话不是在吹牛，他是有真正的底气的。

只是原本这底气他并不打算动用。

出京之前，殿下就曾经说过，这玩意儿一旦现世，只怕是会有伤天和，也于名声不利，能不动就不动。

但如果真的走到了最糟糕的局面，也别迟疑，保住自己人，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没有归顺的恶毒敌人，都有取死之道。

作为少数见证过这玩意儿诞生的人，赵家梁十分清楚动用它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纠结的原因。

但就像陆执安说的，对敌人的仁慈，何尝不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呢？

这个时候心软，又如何对得起在这场灾祸中遭了大罪甚至是丢了性命的将士和百姓？

一个又一个紧锁的箱子被搬上了城头，城墙上的火把也被灭了九成。

好在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虽然冷，但光线充足，足够他们看清一切了。

赵家梁亲自上了城头，带着他从不离身的那十个亲兵。

这十个亲兵并不是赵家梁自己的，而是出京前，陆执安送到他这里来的。

一并送来的，还有那数十个神秘箱子。

在城墙上轮值的将士们有些不解，却也服从命令，给这十位亲兵让了位置，还做好了打下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