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谈的竟是水仙恋(173)
她这么催眠着自己,试图暂时忘却疼痛。
但是,她终究不是个催眠高手,只要她略微低个头,便能看到刺目的红,和带着寒气的刀锋,便再无法忽略那种疼痛。
那是持续性的,看不到终点的疼痛。
并且到了晚上,痛感还会翻倍。
于是,她从万物生出来的第一夜,几乎彻夜未眠,哪怕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没过多久也会惊醒。
但她不能这样。
要照顾祝余,要验证壁画所述内容的真伪,她至少得有充沛一些的精力。
于是,她开始自私地靠酒精入睡,不顾入睡后,是否会有伤害其他万千生命的可能,如果她的梦真是在药不灵的话。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做梦。
又发生了变化,明明自踏上寻找万物生的道路后,她开始每晚都做梦了,是因为她已经去过了万物生,在那里看到了需要看到的东西,才又变化的吗?
因为,向三不善投诚的那个神,开始掌控一切了?因为药不灵的存在与运转,是对他们的压制,所以开始让它“倒塌”了?因为该开始的已经开始了,所以三不善不再需要和她交流了?
毕竟,她很快就不再是她了。
不,不要这样想,不要下意识把壁画当作真的来解释一切。
这样会越陷越深的。
江起舞警告自己。
或许换个思路去想,或许,一切是在朝着变好的方向发展呢?
也有这个可能的吧,有的吧。
有的吧。
不过,她可以麻痹自己,把那些不知真假的事都当作假的,把那些不明缘由的变化都当作好的,却无法忽略另一件事,另一件实实在在发生在她眼前的事——
祝余迟迟未醒,即便她看上去毫无异样,只是睡着了一般。
三不善明明说的是顶多睡个一两天,但他所说的时间已经过了,祝余却依然还在睡着。
如果他在骗她,如果他在骗她,祝余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这样,这几天,江起舞一直在想万物生里发生的事,一直在想壁画上的内容,以及三不善到底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为什么她又不做梦了,还有祝余。
每当陷入死胡同,又或者是觉得再朝那个方向继续猜测下去,会让她难以承受时,她便停下,抽几支烟。
在萎靡之事上,消极情绪就是最好的老师。
这一次,她很快就学会了。
白色烟雾从口中缓缓吐出,就像是糟心事在一点点地脱离她,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脑子昏昏沉沉,她便能有一段时间暂时无法凝神思考,也就能暂时不去低头,暂时摆脱那种疼痛。
可她也不能终日如此,那样一个萎靡的她,能去改变什么呢?
于是,当感到自己有些过度沉溺于酒精和尼古丁时,她又要强迫自己,出来吧,别躲在里面了,那也不是个好地方。
于是,她又寻了个新的消解途径,那便是自己动手做饭,与柴米油盐靠得近一些,她惊奇地发现,这个法子并不比烟酒的效果差。
但也有另一个副作用。
有时她会突然质问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岁月静好?不觉得羞愧吗?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醒着时,复盘、猜测、停下、烟酒、做饭,江起舞不断循环地做着这些事,中间还穿插着对祝余的担心。
直到第五天,她的眼前才终于亮了一些,因为接连出现了两道光。
她先是找到了些疑点,然后因此推出了个能让她稍微喘口气的猜测。
时间点真的很重要,这个猜测如果再早一点出现,如果不是现在,它同样会令她发疯的。
但是现在,它却是她百般挣扎才求来的为她指路的一道光。
而另一道光,是醒来的祝余。
五天了,她终于醒了,江起舞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或者严谨一点来说,其实,两道光都是祝余,一道是冷的,一道是暖的。
但于现在的江起舞而言,无论冷暖,是光就行。
更何况,那是祝余给的,对她,江起舞一向找不到底线。
更别提,她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了她。
【03】
“祝余,你怎么还不醒啊?”
今天天气很好,江起舞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耀进来,然后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看着像是在睡午觉的祝余,埋怨着说道。
仿佛她只是在赖床一样。
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开始威胁。
“你没听说过久病床前无孝子吗,恋人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
“就不管你了啊。”
江起舞扯了扯祝余的袖子,很没有气势地放下狠话。
但躺着的人还是没有一点要被吵醒的迹象,江起舞再装不下去,压抑的眼泪瞬间决堤。
“你不是让我言而有信吗?那你倒是醒来看看,看看我到底守没守信啊。”
“你难道不知道,没有监督,誓言就是无效的吗?”
“祝余,快点醒来吧。”
说到最后,已经成了哀求。
……
这样的独角戏,每天都会至少上演一次。
而每一次,江起舞都希望是最后一次,都希望这次能够不一样。
但,这次还是一样。
她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也没能等到躺着的人回应她一句。
就连身体也是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
江起舞替她理好被扯偏的衣服,掖好被子,垂着头离开了房间。
阳光消失后,她便不会再久待在祝余睡着的房间里——侵袭而来的黑暗有如在万物生里,强制性地让那些壁画在她眼前不停滚动着,这种时候,她会选择独处,因为怕随时会失控,波及了毫无反抗能力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