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124)
所以不管多与少,他们西北都要争到几分。
“罢,罢,罢。”
谢延卿环顾一堂将士,缓缓转身,唤了两个主事过来。
“今日不下衙,让所有人都放下手头事务参与到岁计决算中来。”
主事大惊:“这,大人,各州的报册都还未算完!”
谢延卿摇头:“长公主和殷侯都在这里等着。快去,什么时候算完了造成册,什么时候再散衙。”
主事立刻转向嬴追与贺易津,躬了两身疾声道:“殿下,侯爷,就算我们户部所有人一起不眠不休地算,这一天一夜也出不了结果啊!”
王义先:“我们可以等。”
嬴追以手支颐,闭上眼。她的副将便催促:“还不抓紧时间?”
“这一晃眼就要冬至,咱俩竟有小半年没见了。”裴芷因进了傅府,在后花园里找到了她的闺中密友。
对方正在作画,见她来,放下笔,转动轮椅。
“你别动,我过来就是。”裴芷因把侍女留在路口,走近了,弯下腰抱住好友,“景书,我好想你。”久久不放。
傅景书不问缘由也不叫人起来,只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肩背。
半晌,裴芷因打算起身拉开距离。
傅景书却抓住她的手臂。
她僵住半躬身的姿势,微微笑道:“怎么了?”
微凉的指腹贴上脸颊,而后在眼下轻轻抹过。
傅景书收回手,声音淡淡:“为什么哭?”
裴芷因一愣,再回过神,眼泪就止不住地冒出眼眶。
“我也不想。”她立刻抬手擦泪,但眼泪越擦越多,氲湿了她的妆。
“年年至日长为客。”她哭着笑:“我不想哭,但我忍不住。景书,我一想到我要去往异乡就忍不住。”
“明岄。”傅景书叫道,身旁侍卫递来一方手帕。
她接过来,又递给裴芷因。
裴芷因拿手帕擦脸,“这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是我?”
她擦干了眼泪,也擦净了妆容,显出一张煞白的脸,“我知道这是好事,一桩联姻换取两邦和平,很划算。但为什么是我?”
傅景书轻声叹息:“陛下向来尊崇‘顺其自然’,和亲一事定然会询问你的意见,到时候你拒绝就是。”
裴芷因怔住:“你……早就知道?”
“嗯。”傅景书点头,“明日冬至宴,就是机会。”
她把轮椅转回书桌前,揽袖提笔。
案上用山石镇着一张熟宣,纸上一副寒梅图正临近收尾。
工笔细腻,枝茎铮铮。
裴芷因看她落笔勾出花朵轮廓,绽开一个惨淡的笑。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既落到我头上,那我便去了罢,也少教一个姑娘与家人好友分别。”
傅景书笔锋一顿,最后一朵梅花画成,搁了笔,示意明岄推她回房间。
裴芷因跟在一旁,听到她问“你心里可有意中人”时,下意识摇头。
“那不妨看开些。”傅景书悠悠地说道,目光穿过幽深的回廊。
她一下一下地敲着膝盖,厚厚的貂绒与衣裙下,肢体毫无知觉。
“这世间任何人与事,只要没能杀死你,你都可以反客为主。哭是没有用的,你想的应该是怎么去掌控逆境,反败为胜。”
她的视线转到好友身上:“你既无意中人,便没有牵绊。”
北风吹过庭园,呼啸多时,才自梅树上卷走了一朵血红的花。
明岄自风中捉住那片飞红,递给傅景书。
“赤杼乃枭雄,你嫁他,不算辱没你。”
“北黎占据了广袤的塞外高原。翻过牙山一路向北,有水草丰茂的原野、矿藏丰富的高山和成群肥美的牛羊,你嫁它们,也不算辱没你。”
傅景书抬起手,将指尖的红蝶献宝似的给裴芷因看。
“芷因,傲雪欺霜才是真绝色。”
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谈论天气一般随意。
但她说的话,却仿佛一把刀,当头劈碎了裴芷因十几年来被衣裳首饰、琴棋书画与诗文礼仪填满的闺阁记忆。
“不。”裴芷因呆了好一会儿,才恍神道:“景书,你在说什么?我……”
她并未彻底地明白好友说了什么,却本能地感到战栗。她想说自己没听懂,但另一股念头却从心底升起,叫嚣着要她去了解、去深入。
傅景书看着她挣扎变幻的神色,淡淡地笑了。
“我在问你,你要嫁当世枭雄,还是千里河山?”
“我连赤杼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裴芷因抓住她的手,急促道:“我、我当然要!”
傅景书颔首,替她说出未竟的话:“你当然要嫁千里河山。”
话音未落,两只柔软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手中梅花被体温烘热,蕊上残雪融化,润湿掌心,仿佛先前抹下的眼泪未干。
傅景书牵着尚未缓过来的少女回到自己的院子。
天光熠熠,满院寒梅飘香。
“从今天起,你每日都要来找我。我有很多东西要教给你。”
第053章 五十
冬至大节,宫里要祭天,民间要祭祖。
够不到祠堂的,就一炷香一碗饺子一片赤诚心了事。
百官按律可以休沐,但御史台近日事务繁多,晏大人身为二品大员,仍勤勤恳恳地天一亮就去了官衙。
张厌深不止给携香放了假,也给自己和两个学生放了半天假,午间吃过饭就要出门。
院子里就剩两个少年人,晏尘水眼珠子一转:“你不出去?”
“啊?”贺今行茫然。
“这种时候,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很多事情吗?”晏尘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借着节日热闹,传个信探个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