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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48)

作者:謜 阅读记录

尽头站着的仍是在晓月轩见过的那位白衣男子。

“可是郡主?”他拱手问道,得到肯定之后轻轻推开房门,“请。”

贺今行略一点头,把手里的酒壶递给贺冬,进了房间。

贺冬靠着门框,提起酒壶喝了一口,将另一壶往男子跟前一送,“兄弟,来点儿?”

白衣男子抬手拒绝:“某谨遵主人令,忌酒。”

屋里,柳逾言站在一张宽大的方桌后,低头看着什么,桌上分门别类摞满了蓝皮本子。

贺今行知道那些都是账本,走过去道:“大小姐”。

“来了。”柳逾言抬头,微微一惊。

“你这易容术倒是……更加纯熟了。”

她挪开一叠账本,伸指沾了杯里的茶水,一边在桌面上写字一边说:“若非声音熟悉,你又站在这里,我可不一定能认出。”

“人多眼杂,以防万一。”贺今行慢慢地说道,看她写出的是一个“金”字。

果然。他按捺住心中激动,“听说令弟今日独自前来祝寿,大小姐既然回了稷州,为何不现身撑起场面?”

“这等不大不小只需要有钱的事情,他该担起来了。”柳逾言淡淡道,再写下两个字,“毕竟我和大当家都很忙。生意场上占的就是个先机,尤其是有对手虎视眈眈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那水迹是两个字,因天热,片刻就干涸无迹。

兴庆,这当是个地名,贺今行脑海里快速搜了一遍地理志。

大宣九路三十三州六百八十七县,无一重名。

甘中路,银州,兴庆县。

他试探着说:“生意经我就不懂了。我家打算六月去甘中路走一趟,到时候还望大小姐的商队携行照拂。”

“可以。不过切记,宜早不宜迟。”柳逾言又拿回账本翻开。

“嗯。多谢大小姐。”贺今行抱拳道,“借纸笔一用。”

他快速写下一封信,不待吹干便封好,退出房间。

“主子。”站在门口的贺冬直起身,在对方经过时,拿走对方手里的信。

两人一齐向白衣男子示意告辞,却听楼下传来女子阴阳怪气的嘲讽。

“脸都成这样了还化什么妆啊?搽十层粉都盖不住。可惜妈妈一片爱重之心,妹妹到底要辜负了,啧。”

贺今行向楼下看去,一名女子被推出房间,跌到花厅地上。

推她的人估计用了大力气,她在地上伏了一会儿,才慢慢揪着地毯撑起上半身,露出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绯红疹子。

四下有人,却无一伸出援手。

“这是醉花粉了吧?”贺冬说,“看这疹子起得又急又密。不过今日裴老太爷大寿,来这儿的应该都指着机会一飞冲天,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莫不是被算计了。”他三两句说定结论,看向白衣男子,“你不管管?”

白衣男子垂着手,只看了一眼,轻飘飘道:“自家猫儿狗儿打架罢了,何须管。风尘场上的规矩,赢了就是道理。”

“那可惜了,这姑娘身段容貌还是不错的。”贺冬有些遗憾地摇头。

裴家请这些妓子来是为了增光添彩,面容有损,就不可能出现在台前。虽然日后会好,但是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他虽看不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却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毕竟别人的地盘,主人家也说了不必管。

贺今行没想这么多,只问:“若我帮她,可算坏规矩?”

空气安静了两呼吸,白衣男子拱手答道:“自然不算。郡主肯垂怜,是这猫儿的福气。”

“那就好。”

见少年走出几步,贺冬忙追上去,“哎,主子等等。”

贺今行停下,回头轻声问:“冬叔,可有对症药?”

贺冬一顿,“你一定要帮她?”

“她帮过我。就算没有,我们拉她一把也不过举手之劳。”贺今行眨了眨眼,“勿以善小而不为嘛,冬叔。”

很多事他改变不了,但也有很多事,他力所能及,就一定要做。

不问前因,不虑后果。

“我就知道。”贺冬瞥了一眼楼下那女子。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风尘妓子最是薄情寡幸,贺冬心道,只盼好心有好报吧。

他自袖袋里掏出一小折油纸包,递给对方。

“我就知道冬叔能救。”贺今行双手合起来拍了下他的手,绽开笑容:“那信要紧,您先走吧。”

后者点点头,揣着双手,“照顾好自己,可别再干什么傻事儿了啊。”

他本想板起脸,看着少年人弯弯的眼睛,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下楼即分开,贺今行转向花厅。

那女子尚未起身,她垂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虽匍于地,身形体态却呈现出柔弱的美感,仿佛不胜风雨的花枝。

那是常年累月刻意训练出的结果,几乎成了本能。

她六岁入青楼,五两银子,就让她爹按着她的手画了卖身契。幸而有一身好皮囊,被妈妈挑了去,学得琴萧歌舞,媚人手段。

磋磨十年,片刻不敢偷懒,才得了楼里一顶小小花冠。而今一朝错信,就要全部付之东流。

她不甘心。

今日若因伤脸不能登台,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

楼里面孔年年新,做上等妓子总比做下等娼货好。

她咬着牙要爬起来。

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浣声姑娘”。

她立时愣住。这声音很轻,柔而不娇,她第一次听见时就记在了心里。

然而此时此刻,怎么会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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