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614)
话落,便扑向最近的士兵,扯下对方的头盔,再用上十足力气猛地掷向那日阿。
头盔未至面前就被打落,但对他们来说已然是莫大的羞辱,那日阿不由大怒:“拿下他!”
后排的步兵们向桑纯围过去,他不慌不忙两拳打倒手下那名士兵,顺手将对方的弯刀夺过来,同时用汉话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们听不懂。”他赶紧换成西凉话,弯腰似道歉,正好躲过挥来的长矛,反手一撩弯刀,钩住面前那双腿的腿弯,用力一收,头顶便有惨叫乍响。
又有长矛刺来,他往那倒霉蛋膝盖上一按,就势前翻,蹬在不知谁的脑门儿上,平稳落地。
“刀剑不长眼,断手断脚也别怪我啊——”他嘻嘻笑道,一抖弯刀甩落刃上血滴,又主动迎上去。
他不取性命,只废手脚,东一刀西一刀四处乱蹿,就像在玩游戏一般。一张嘴话又多,气得那些西凉兵跳脚,偏偏抓不住他。
更多的士兵围过来,桑纯力有不逮,星央便加入进去帮忙。
他下手都是实打实的,干脆利落,不叫敌人过多痛苦也不给反扑的机会。
“杂种。”那日阿言语间颇有些切齿意味,不止是因为认出这两个混血儿,更是因为下属护卫抓捕不力。
铸邪怒月奇道:“你认得,不是凉人么?”
“宣朝女人下的种,只在玉水见过一回。”
“玉水,那就是和西北军有关系了?”铸邪怒月来了兴趣,见战局僵持不下,吩咐道:“你亲自去,抓活的。”
“但是殿下您……”那日阿更想上弓箭。
铸邪怒月明白他的顾虑,豪放地笑道:“在我国境内,怕什么?”
太子殿下纵横多年,不曾出过一回事。那日阿便点了几名骑兵,又命步兵撤到两边,腾出道路。
桑纯暂时脱了身,反而大惊失色,忙叫星央:“坏了,大哥,快走!”
两条腿可跑不过四只蹄子,两人直接冲向一边的房屋,推开挡路的人群,就往屋顶上攀。
附近的民众慌忙散开,妇人尖叫伴着孩童哭叫,一片混乱中,有沙哑的女声叫大家赶紧躲到屋里。
那日阿打马驰过,一心只想赶紧把人抓回来。
追逃双方向着城堡那头拐过街角,铸邪怒月收回视线,垂眼俯视被带到跟前的杨语咸,“杨马监,说说吧,突然叫出本太子名讳的理由。”
杨语咸被两名护卫夹在中间,不得动弹,只说:“有刺客。”
他重复了一遍,“属下看到了刺客。”
他西凉话学得不精,此时都说汉话,铸邪怒月便也用汉话饶有兴致地问:“在哪儿?”
“其中两个,那日阿将军已经追过去了。”
“我记得你说过,并不熟悉净州。”
“他们曾来过大遂滩的养马场。”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那么剩下的刺客呢?”
杨语咸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逐一看向对方身边的一排护卫,最后拱手道:“请殿下允许我站到您身边,受您的庇护。”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那几名护卫听不懂汉话,都不解这宣人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本太子身边有内鬼啊。”铸邪怒月仍然在笑,向下属们示意,“好,你站过来吧,本太子准你为我牵马。”
杨语咸被放开,往前走三步,就到铸邪怒月的马前,再跨到左侧,叠掌躬身行礼,“谢殿下恩典。”
后者淡然道:“你可以指认了。”
话音未落,杨语咸猛地抬头,右手自左手袖袋里抽出某样物事,刺向铸邪怒月。
“果然是你。”后者只做了个横剑的动作,便挡下这蓄谋已久的一击,还悠闲地仔细看了一眼他所用的兵器,竟是一根一头磨尖的铁条,不由好笑地摇头:“宣人啊。”
杨语咸不强行刺他,双手握住铁条,一转向下,狠狠扎进了马脖子里。
马儿骤然吃痛嘶鸣,摆头扬蹄,将他撞翻在地,也让铸邪怒月笑容顿收,不得不飞身而起,落到了队伍一旁的街道上。
对一个多年不从事苦力的文官来说,被军马撞一下实在太痛。杨语咸摔得头晕眼花,浑身差点散架,好容易翻过身来,脖颈上就架了几把长矛。
惊马也已被制住杀死。
“把他铐起来,带回去审问。”铸邪怒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
杨语咸顺从地被架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他甘愿跟到西凉,是想刺杀不假,然而在他的计划里,今日绝不是良机。
之所以这么做——他撑起眼皮,视线越过铸邪怒月,对上更后方的那个人,笑了一下。
铸邪怒月也看到了这个笑,顿觉不妙。身后似有微风流动,他浑身汗毛立竖,当即欲拔王剑,回身劈砍。
却有一只手比他的思路更快,先一步按住他拔剑的手,将抽出半截的剑身送回鞘中。
“护驾!”铸邪怒月大喝,既拔不出剑,就将整把剑作为棍使,向后捅去。
可惜尾鞘似贴着什么柔韧的东西,捅进了空气里。
但那只手却已经移到了他肩膀上,几乎是同时小臂也被抓住,整条右臂被反撇压向后背,瞬间骨折。
铸邪怒月闷哼一声,五指大张,王剑再也拿不住,掉落于地。
接着一只带底钉的靴子踩上他右腿肚,逼着他单膝跪倒。
他痛得眼前翻白,仍竭力转动头颅,试图看清是谁,口中断续道:“你……要什么……本太子……坐拥一国……”
“我只要你的人头。”贺今行干脆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