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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656)

作者:謜 阅读记录

二十七年戎马倥偬,至此终休。

贺今行也随他望去。

在他身后,雄关静卧。

顾横之看着这两人,直觉不对,“大帅?”

殷侯望着仙慈关,眉间风霜凝固了眼中笑意,已与世长辞。

贺今行也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撑着大腿直起身。

“今行?”顾横之声音极轻,怕惊扰到他一般。

“我没事。”他说,“我知道,早就知道。”

他的亲生父亲战死在他出生之前,他的亲生母亲自尽于他出生之时,抚养他长大的阿娘在他幼时病逝于千里之外,他不能收敛尸骨,不能扶官入葬。

如今,他能得见阿爹最后一面,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登上战车,钻到殷侯一条手臂下,试图将人架到肩上。

周遭将士看见,都惊骇得停住了动作,有人呆呆地喊了一声“大帅”。

其他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想等一声回应。

贺今行终于把人架起来,平静道:“横之,劳你帮忙击鼓。”

顾横之目含担忧注视他片刻,应声过去,拾起沾血的鼓槌。

须臾,丧鼓响彻仙慈关。

(卷三 完)

第258章 一

丧鼓响彻仙慈关。

打扫战场的军士忘记去捡眼前的箭矢,被抬到担架上的伤兵停下了呻吟,正在卸甲的重骑兵将披膊扣了回去。

所有尚还清醒的人,无一例外地望向那杆大纛所在。

何将军才将赶到,便闻噩耗。他揭开面帘,取下头盔,半白的头颅低垂,半跪在殷侯身前,哀恸道:“大帅啊。”

在他之后,万千将士纷纷脱盔弃械,无声相送。

细细密密的雨丝自天上垂落,笼住戈壁,仿佛母亲的手,要为征人抚平伤痛。

他们在春雨里放开心扉,哀哭渐起,并迅速燎原。

就连向北边撤退的西凉军也有听闻。

断后的队伍传回消息,铸邪蒙诸不信,“当真?你们没有看错?”

他派亲兵调头去确认。亲兵回来汇报,仙慈关已挂丧幡。

他才驻马,回头南望,唏嘘道:“死在战场上,何其幸运,何其荣耀。贺易津啊贺易津,又胜我一头啊。”

“王爷这话说的,死人哪能比过活人?”跟随的一名部将却大喜道:“殷侯一死,西北军如断一头。王爷,咱们可要立刻杀回去?末将愿为先锋!”

铸邪蒙诸笑了笑:“哀兵难胜。”

言外之意就是并不赞同回头再打。

这名部将是开年才从国都跟着老亲王出来的,第一次当将军,年轻气盛,犹道:“可我看仙慈关内的兵力并不充足。才将那一仗,他们一直缩在山脚下,我们的骑兵施展不开手脚,无法大规模冲锋迂回,才让他们战成平手。”

丝毫不提他们没能成功将西北军引至戈壁深处,所以才受此限制。

“是啊,宣人占据了地利啊。”铸邪蒙诸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问他:“你觉得我们能攻破那一座关吗?”

“这……”攻克一道关隘绝没有平地打赢一场遭遇战容易,更何况那是仙慈关,青年讪讪摇头:“不能。”

“既然不能,那我们回去再打一仗的目的何在?没有任何战略收益,让士兵前去白白送死的意义是什么?你不要忘记,你还有数万同袍深陷在鸣谷。”铸邪蒙诸不耐再和他多说,打马先行。

途中又想起怒月太子。他这个侄儿哪怕和他政见不同,但有真材实学,就算他发誓不再上前线,也甘愿在后方为太子压阵。

珠玉在前,余者皆成废料。

不知是谁杀死了怒月太子。

他将此仇按捺于心中,向全军传令:“加快速度,两日后必须赶至鸣谷关外!”

红莲旗沿着业余山西麓北上,隔着一座山脉的东麓,十数名塘骑带着讣告同时奔往各方。

这道凶讯犹如晴天霹雳,于翌日傍晚,砸到了西北军各部。协同作战的振宣军也随之得讯。

苍州北部,西北军第五大营才将打好营盘。百里外,西凉大军背靠业余山,与他们扎营对垒。

牧野镰捏着发给自己的一指白布,缠着军需官问了好几遍:“真的不是为了迷惑敌人的假消息吗?”

他不信,同营的弟兄们被他一说,也都将信将疑。

唯有他们的千总贺长期待在营帐角落,白布早已缠于臂,一言不发地擦着他的矛,不往挤成一团的帐门处看一眼。

军需官走了,大家就围过来问他:“将军你时常被韩大将召见,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这个消息不是真的吧?大帅好好的,怎么会牺牲呢?”

七嘴八舌,都想听他说这是个假消息,只是为了迷惑西凉人,不是真的。

哪怕他们入伍多年不定能得见殷侯一面。但在他们的意念里,殷侯是永远都会镇守在仙慈关,一说起他就会令人安心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贺长期一直保持着沉默。半晌,突然放下矛站起身,把大家吓一跳。他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努力调整表情,保持冷静向大家抱歉,说:“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然后拨开众人,独自出了营帐。

白日里断续下过几阵雨。但春雨滑如油,片叶留不住,都已干晌。

他站在旷野里,绮丽的晚霞布满整片西天,炫目得令人感觉不到真实。

“贺将军。”牧野镰在身后叫他,而后走到他身边,说:“你的反应真奇怪,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贺长期往身边瞥了一眼,沉声道:“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你直说你想干什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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