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705)
“我差点忘了。”秦幼合把玩具放回盒子里,盖上锁紧,转身道:“我说了要和今行一起看演出。”
“现在还去吗?都差不多该收场了吧?”秦小裳追上去连声道。
他家少爷却只是闷头往前院去,对他的劝是充耳不闻。
算了,少爷喜欢,管他收没收场,让那些人重新再演一遍就是。
而中庭那边,仍然打得不可开交,胜负难分。
柳从心这把短刀实在有些短,贺今行用不太惯。且昨日才对他冬叔说左臂大好了,今日用上,方知被剜去的血肉带走的力量,超出了他的估计。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
但眼下无法,只能扬长避短,多用右手接战,同时再寻别的破绽破局。
明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盯着他的左臂出刀。试图在他的旧伤之上再添一道新伤,借此更快地打败他。
她从不在意公平与否,只要能完成小姐吩咐的任务即可。当然,她也承认她面对的是一名劲敌,这是最省力气的方式。
两人再度相撞,长刀下劈,断刀撩刺,都变着法儿地试图压制住对手。
轻创不够,要重伤才行。
焦灼之际,通往前院的夹道上响起掌声。
一下,两下,三下。
“明岄。”傅景书突然再一次叫了护卫的名字。
明岄听见,毫不恋战,收刀便撤。她重新站回小姐身后,神色一如既往,唯有剧烈起伏的胸口,与未入鞘而震颤不停的长刀,证明她刚刚战斗过。
贺今行也收回刀,竖在手臂之后,望向夹道。
只见黑压压的禁军涌进来。
第272章 十五
亥正将至,宵禁早开。
谢灵意拿着通行令,沿途街道上除了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不见其他任何人。急匆匆回到秦府,正好撞见把守在外的禁军列队听调,要进入府邸。
他一眼扫过去,林远山并不在其中,当即暗道一声不好。想在外避一避,但又怕等这片刻,后头的人就撵上来了,只得与禁军一道进去。
前院酒席换成了舞台,歌舞已散,秦府的侍从们忙着收回桌椅,几个不知所措的伶人挤在一角。禁军目不斜视,从一侧檐廊往后院去了。
另一边,谢灵意看到忠义侯的贴身长随,快步跟着对方进了抱厦。
屋中只有两人,嬴淳懿直接问:“情况如何?”
“去晚了一步。”谢灵意简略地回答,目光瞥向一旁剥松子的晏尘水。
忠义侯注意到,只道:“无妨。”
他便直言:“林远山替班的那名禁军已经被钱书醒扣下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只比我慢半盏茶。”
晏尘水抬头道:“他作为主簿,哪里来的权力扣押禁军?”
“那得看是谁的主簿。不止那个人,林远山大概也被扣住了。”谢灵意皱眉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禁军被召进了府里,难道柳从心已经暴露了?”
他简略地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嬴淳懿颔首:“寒匕未见,就已至穷途,看来柳大人还是不擅长行刺啊。”顿了顿,点评二字:“可惜。”
谢灵意领会到这两个字的未竟之意,说:“秦相是参天大树,柳从心就是浮枝末叶,怎么斗得过?”
“我记得侯爷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不必与他过早成为朋友,待他危急时刻再伸援手,才能获得最大的回报。依属下看,现在正是时候。”
“知我者,灵意也。”嬴淳懿扬眉,问自己的长随:“桓云阶现在在哪儿?”
后者即答:“桓统领下衙后就回了家,若无意外,此时应当在家中。”
“同在内城,三条街,倒也不算太远。”嬴淳懿起身,走了一步,又回头道:“小晏大人怎么说?”
晏尘水拍拍手上碎屑,站起来:“禁军去了哪儿,今行肯定就在哪儿。我去找他,约好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
嬴淳懿沉思片刻,今夜之事与今行无关,凭他的急智,总不会出大事。便伸臂示意众人,率先而行。
谢灵意没有瞧见顾莲子,但侯爷没有多说,想必又是被不知哪里气到而先行离开,就也没有多问。
晏尘水跟着出了抱厦,转身要往东廊门走,却被秦府的管事带拦住。后者只道宴已尽,主人已去,宾客请回。
他看着管事身后的几名小厮,估摸了一下硬闯不过去,只得跟着另两人一起出府。但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就和管事说自己还有朋友跟秦幼合在一块儿,还没出来,他要在门房处等对方一起回去。
与此同时,禁军涌入中庭,分流成两道黑甲人墙,将刚刚止战的双方围住。
在两排竖起的威慑长矛之后,贺今行没有发现林远山,心知此时情况严重,大抵难以善了。他将短刀藏于臂后,看向那三下掌声的来处。
秦毓章自月洞门后信步走出,戴四方巾,被鹤氅衣,仪态从容闲适,好似夜半独自于空庭观月,而非号令禁军前来围人。
但谁也不会认为此间府邸的主人,当真只是路过。
“秦大人。”寂静之中,率先开口的是傅景书,“贵府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着实令住在这里的我感到不安。我想,只能由我自己加强防卫了。”
她淡淡地说罢,仰头望向明岄。后者会意,推动轮椅,回后院去。她的护卫们跟随在她身后。
禁军任由她们离开,没有动作。
针对的是哪些人,已然不需要言明。
贺今行走到秦毓章跟前,挡住柳从心三人,拱手低头:“相爷。”
那把短刀无处可放,也不能丢掉,只能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