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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747)

作者:謜 阅读记录

顾莲子怔了怔,偏过头,才看见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松开压制,去安抚自己的王蛇,费力将它紧紧缠绕的身躯解开。

可里头的小花鼠已被绞断了骨头,身躯变形,没了禁锢立时萎顿成一团。

他不敢置信地定住,好一会儿,才敢去看秦幼合。

少年大睁着双眼,静静地滚落两行眼泪。

“对不起,幼合。”顾莲子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

他真的从没想过要杀了这只小东西,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对不对得起,有什么用?”秦幼合抬手擦去眼泪,蓬头垢面地爬起来,小心翼翼抱住金花,毛茸茸的小身躯团在手心,温热尚存。

他伤心极了,直想大哭一场。但是他不能停在这里,他吸了吸鼻子,抱着爱宠继续跑去他爹所在的书房。

顾莲子跪在原地,狠狠地敲了敲自己发昏的头,然后看着盘在他腿边的王蛇,从怀里摸出短刀。

银环往他身上游,他拔刀,看着它片刻,一刀斩下去,却是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被雨淋湿的衣袖又迅速被血染红。

“你在干什么?”头顶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顾莲子猛地抬头,穿着一袭沙弥僧衣的人已走到跟前,台住他的手。他下意识想要挣开,却没能挣动,“你怎么?”

“我去了趟至诚寺。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要做这种傻事?”贺今行看了看那道伤,拿出一条差不多被捂干的绑带,一边飞快地替他包扎止血,一边问:“知道秦幼合和他爹在哪儿么?”

“……大概在书房。”顾莲子意识到他也是为了秦幼合而来,神情复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还看到了禁军。”

已经来了吗?贺今行心中一沉,时间紧迫,他没法追问,手下片刻不停地打好结,看了看他手里的刀,“别怕,我现在就过去,你要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

顾莲子想跟着去,但是想到忠义侯与谢灵意的话,终究没有一起动身。

同一时间,一名内侍带着四名禁军推开书房的门。

左间一张宽大书桌,秦毓章端坐于书桌后,正提笔写文章。而桌旁地毯上,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正在整理一箱玩具。

两人听见门响,都一齐看过来。

“秦相爷。”内侍拱手作礼。

秦毓章搁了笔,平静道:“来了。”

内侍打开携带的提盒,从中取出一壶酒、一只玉杯,将将倒满一杯酒。再端起这杯酒,送予前者,“奉陛下之命,敬您。”

秦毓章问:“陛下再没有别的话,要告诫微臣吗?”

“没有。”内侍仍然举着酒杯。桌上宣纸墨迹未干,他不敢将酒杯放上去。

更何况,陛下说了,要让秦相自愿接酒。

“老爷。”秦小裳叫了一声,“少爷还没来呢。”

刚说完,秦幼合便到了。

少年挤到书桌前,将怀里渐渐冰凉的小鼠放下,然后张开双臂,把他爹挡住,质问这些不速之客:“你们想干什么?”

内侍:“咱家来传陛下口谕,秦少爷莫少见多怪。”

“儿子,不妨事。”他爹站起来,走出书桌,从后面握住他的一只手臂,轻轻放下去。

秦幼合看着他,用力憋回眼泪,心中有许多话想说,都化作一声:“爹。”

“人间的日子爹已经过够了,现在要去过一过天上地下的日子。日后,你就只是你,逢你娘的祭辰,给她上炷香,跟她说说话。”秦毓章拿过那杯酒,微微向上,“爹没有遗言了。”

秦幼合伸手去抢,他爹却快一步,举杯一饮而尽。

“多谢秦大人体谅。”那名内侍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又对秦幼合说:“秦少爷,还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我不走。”秦幼合双眼圆睁,怒视他。

“你若不自愿,那就休怪我们动手了。”内侍说罢,身后禁军便出手抓向他肩膀。

“少爷小心!”秦小裳一跃跳将起来,一下把人拉开,欺身上去与那几名禁军交手。

他虽瘦小,身手却比他家少爷好上许多。

书房不算狭窄,但打斗起来仍然空间受限,陈设的许多瓷器摆件被啪啪砸碎。

秦毓章并不心疼,没有叫停,只是望了一眼门外,然后说:“跟他们走,也无妨。”

“爹,我不走,我想跟爹在一块儿,一辈子都在一块儿。”秦幼合再次抹了把眼睛,先抱住他爹的手臂,看到他爹面容抽痛,又赶忙松开,守在他爹身边却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他从来,从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连感到痛苦,也迷茫不知原因。

眼看几名禁军与那护院打得不可开交,内侍尖声喝道:“秦相爷,难道你们要抗旨不遵吗?”

秦毓章按了按眉心,无奈道:“住手。”

这两字恰与屋外的一道声音重合。

一柄九环禅杖拄进屋中,紧接着走进来一袭木兰袈裟。

所有人都不由停下,齐齐看向门口。

“弘海法师?”那内侍惊道,忙正身向对方,合掌行礼,“不知法师尊驾突然来此,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弘海念一声佛号,环视过屋内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秦幼合身上,开门见山道:“秦小施主,老僧受贺施主相求,前来与你见面。”

“我?贺施主,是……”秦幼合看到随后进来的贺今行,鼻子一酸,满腹委屈地喊了一声“今行”。

“我在。”后者走到他身边,瞥见桌上的空酒杯,知秦毓章已饮毒酒,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默默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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