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415)
“为了让人给你看看手,绕这么大一圈。”谢逢野瞧着张玉庄远去的背影,啧啧称奇,“你们那个时候的人,都管这种做法叫讨厌?”
他想起先前宁恙信誓旦旦地说张玉庄如何讨厌自己。
彼时听得有多么真切,当下看得就有多么荒谬。
土生是个特别容易入戏的家伙,此刻瞧得连连摇头。
“这样活着也太累了吧,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是算计,这谁能受得了?”
他感慨得真情实意,没注意到身边的天帝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不是呢。”
第135章 怒海
秋光慵懒,斑驳光影之间,一个身影灵活穿梭,带着桃子甜香。
虽说初春时他也冒雨去摘过桃子,但那是皇宫中培养在温室中的品种,不合时宜地结果,怎么吃都不得劲。
要说吃桃,需要秋后隆重结果的才汁水香甜。
宁恙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人瞧见他往司天台外跑。
这么一路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御花园遇荷池。
他对这处旧塘古亭有独一份的执念,大概是因为入宫后第一次在这和师兄相遇,之后那人总是冷冰冰如寒川,浑身上下写满生人勿进。
可彼时猝不及防相遇,师兄看起来分明落魄得不行。
好似只有来到这处,宁恙才能想起师兄本来该是什么样,而不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监正,亦或是朝中新贵六皇子。
他躲去亭子后头,靠着那棵老银杏,把桃子在道袍上擦了擦,动作甚至带了几分虔诚,恍若手中是件稀世珍宝。
当他终于咬下第一口时,随着甜美多汁的桃肉在口中化开,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仰着脑袋对着蓝天白云发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口桃子变得美好不已。
所有美好,又尽数凝结于这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瞬间里。
少年人颜丹鬓绿,夭桃秾李,叫人看得莫名无措,又无法挪开眼。
吃完桃子,他又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路过,才站起身对面前这棵老银杏呵呵发笑,甚至有模有样地拜了拜。
他在银杏脚下挖了个坑,将桃核放进去,用松软泥土盖起来,最后轻轻用脚踩实了土地。
“好好长大哦。”宁恙小声嘱咐。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拍拍手,性情大好地蹦蹦跳跳走远。
宁恙哼着小曲往司天台赶,没留意到自己方才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张玉庄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他原本是来散心的,朝堂纷争让他无时无刻疲惫不知,而这个僻静角落却总能给他带来片刻宁静。
谁知还没绕出假山,就瞧宁恙蹑手蹑脚地绕去亭子后面。
起初,张玉庄停步的理由十分正当。
他身为监正,要确保宁恙不是来这惹麻烦的,见他鬼鬼祟祟过来,自要多瞧两眼。
但瞧着瞧着,脚就迈不动了。
身处算计宫墙之中,宁恙纯净得几乎刺目。
一个桃子一片蓝天就能满足,这种纯粹几乎叫张玉庄羡慕。
张玉庄深知,自己对宁恙的情意早已远远超出同门师兄弟。
他需要宁恙存在。
他们这段强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里,离不开的人是他张玉庄。
其实,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
只有看着宁恙,他才能记得自己还有初心,他才会记得世上并非只有尔虞我诈和无休无止的背叛猜忌。
他才能在旋涡中有可以牵挂的锚,不让自己这一芥小舟脱离修道之人的本分。
他才能记得,度化苍生是他的责任。
他才能说服自己,他如今追求权力,是为了让更多的宁恙能有如此自在的时刻。
张玉庄想着这些,缓步来到银杏树下,久久地注视着那块微微隆起的土地。
他想了许久,久到沉默快要变得冗长刺耳,张玉庄才做出决定,他调动体中灵气,淡光从他指尖溢出,如丝如缕,将许多私心温柔地洒到那个土包上。
“你要长命百岁。”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张玉庄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小小土包,转身之后为自己戴上冷峻面具。
秋风拂过,卷起几片金黄树叶,轻轻盖下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
司天台上,张玉庄召集道童观星,星光闪着碎光,斑斑点点萦绕在旁,俯仰之间,恍若伸手可探,氛围难得愉悦。
“不必拘束。”张玉庄缓缓开口,“今夜观星,为明白自身与天地的关系,放开心神,如此才能见平日所不可见之景。”
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中的宁恙,一触即离,态度缓和几分。
“今夜,说什么都可以。”
道童们围坐一圈,兴奋地交头接耳。
监正贵为六皇子,虽平日里过于冷峻了些,但大家并不畏惧他。
道童们心里清楚得很,厨房会为刻苦修炼的孩子们准备宵夜,起风或是雨凉时,宫侍们会为每个房间安排碳火,甚至在生辰时“赐下”珍贵丹药。
这些事,若非监正下令,谁能做这么精细?
是以,道童们敢在他面前活泼些,总归不要放肆成元善那般就好。
宁恙哪管这些,他就坐在不远处,一双眼亮得像是缀了星星,目光始终追随着师兄。
在同伴忙着窃窃私语时,他悄悄挪动身子,一点点向人群中央靠近。
张玉庄自然能察觉到那笨拙不已的靠近,低头浅笑一瞬,装作无事发生。
“监正。”一个小道童鼓起勇气发问,“您觉得哪颗星星最亮?”
“勾陆。”张玉庄眸光悠远,让人轻易无法辨认这道视线落脚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