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簌雪(160)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容簌衣:?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容簌衣:??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容簌簌垂头轻哂:“是为了取回仙器吧。”
上清道宗四大秘宝有三样都落在她手中,时微明虽然屡次索要,但始终没能遂愿。
雨势大了起来,阴云渐凝,月光也成了冷蓝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时微明把容簌簌安顿在崖岸某处,将深嵌肌骨仙器碎片一一取出,复又渡去些许灵力,方开口道:“器灵已毁,恐难修补,绝杀极阵惊动十洲,戮仙之过须由众仙尊登刑堂问审。”
换而言之,悬尸城头还是挫骨扬灰,根本不由她挑。
“原来是收尸的。”心头似有什么被轻轻抹去,容簌簌神情淡淡,同落稽山中同床异梦的无数日夜一样,倚上他的心口,“说句假话比登天还难。”
“……抱歉。”他道。
夜雨淅淅沥沥,像极了百年前。
那时,她隐瞒身份,为了偏取秘宝费尽心机:“明哥哥,这是我攒了几个月的零钱才买到的发带,你就收下吧!”
纸伞一阵颠簸,重新端平时,墨蓝发带已被硬塞进少年怀里。
“喂,”少女晃着伞柄看他,“你受人馈赠都不道声谢吗?”
少年却还保持着执伞的动作,单手解着绳结,愣道:“我从未受馈于人。”
少女弯起眸子:“那你的第一句‘谢谢’就说给我听吧。”
水滴四散飞溅,伞下少年眸色微动,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多谢。”
当年,她百般讨好,不过换他一句有口无心的“多谢”。
后来,她倾尽爱恨,不过换他一句淡然置之的“抱歉”。
飞明踏雪泥,爱像那毫无价值的发带,湮灭无迹。恨却像灵器不成模样的碎片,划在心尖,刺入骨血。
容簌簌收敛思绪,在时微明怀中仰头,突然唤道:“明哥哥。”
男人口中的修复诀猝然停顿。
“明哥哥,”容簌簌用少女一样的天真语气道,“黄泉路那么冷,你陪我好不好?”
残灯碎落一地,时微明俯身似欲开口,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只轻掠了掠那干裂青紫的唇。
这一句,是谎话还是真心?
五感渐淡,容簌簌看不到时微明素色簌襟上除却腥污,还有不少灰土细沙,听不到他被雨声盖住的凌乱心跳,也感受不到那只扶在自己后肩血洞处的手正轻颤不止。
又静了许久,直到容簌簌眼帘半垂,才听得他轻问:“你……可有余言?”
余言?遗言还差不多。
容颜在暗夜里模糊不清,想必仍是清冷绝尘的。周身被松雪云竹的气息围绕,从没有这样一个人,离她这样近。
死到临头,容簌簌脑海中闪过恶劣的念头——不能拉他下地狱,也要给这洁癖留一辈子心理阴影。
于是,她勾起沾血的唇,冒着冰雨,合眼吻了上去。
生既率性,死亦纵情。 对上视线后,那人从容笑开:“是你要来形峰?”
容簌衣应声:“师兄是形峰的人?”
秦长老在一旁解惑:“非也非也,萧奎是宗主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别的小弟子都喊他小师兄,如今掌门闭关,萧奎他暂住形峰。”
容簌衣了然,提及小师兄她就知道了,元一宗的小师兄,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不过二十便已经金丹期,他身份高,年纪小,众人便唤他一声小师兄。
如今看来,小师兄确实是小师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压下心底那隐隐的不对劲。
秦长老拖了个椅子招呼“萧奎”坐下,重心又放在容簌衣身上。
她抓着容簌衣的手苦口婆心:“容簌衣呀,形峰鱼龙混杂,学什么的都有,你去形峰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走的路不同寻常?”
容簌衣的注意力也从“萧奎”身上转回,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一个锤子。
是的!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决定,她要挥锤子!
最好是暗红色的,比她高的,很大很酷炫的那种!
她回道:“秦长老,我想做锤修。”
“锤修?!”秦长老震惊,“你一个小姑娘去做什么锤修?”
容簌衣立即正了神色:“秦长老,小姑娘也可以做锤修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太辛苦。而且那形峰确实鱼龙混杂,”秦长老招呼“萧奎”,“你快劝劝她。”
“萧奎”仍是笑着的:“秦长老说得没错,形峰确实鱼龙混杂,尤其是外门,学什么的都有,形峰弟子也常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由此看,也算真性情。”
容簌衣听言眼眸一亮:“真性情?意思是是去了形峰,我要是做了什么,形峰弟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秦长老疑惑:“你还想做什么?”
容簌衣笑得腼腆:“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做一做自己。”
秦长老劝说无果,只好尊重容簌衣的决定,她招呼“萧奎”:“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就不多加干涉了,先让萧奎带你去形峰看看,明日过来拿新的弟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