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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簌雪(193)

作者:泽以长流 阅读记录

这一次,绝不会让她逃跑。

手中符纸碎为青烟,眼帘掀起一片猩红。

忘川水无用,清心诀无用,他的解药只有一味。

时微明重新搂过簌簌,就着指尖血丝,在她额心画下一道封印符。

相比于玉清石的温和,禁符封锁识海更加粗暴,阵阵痛感袭来,簌簌忍不住蜷起身子。

时微明禁锢住她,动作不停,似在把这番疼痛当作对她让意图打探往事的惩罚。

何时记得何时忘记,主动权必须掌握在他手里,休想再骗他。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重温旧梦就到此为止吧。明日起,她再不会梦见有关“簌簌”与“明哥哥”的一切。

一道符画毕,偏执的男人并未就此停手,瞪着腥红的瞳,抬手又落下一段摄魂禁咒。

时微明用同她当年蛊惑自己一样的作态,轻唤:“簌簌。”

少女闻声睁眼,眼中神采全无,好像一具被操纵的傀儡。

浓妆艳抹,无事献殷勤,既套了他的真言,他亦要听她的心声。

“谁给的药酒?”

“嫣梨。”

“为何对我用药?”

“想知道你喜欢容簌簌还是喜欢我。”

喜欢,又是这个万用的借口。

时微明蔑然勾唇,擒过她的下巴:“现在记起来多少?”

少女的嗓音还带着亭下荒唐后的轻哑,老实应道:“梦里记得,醒来就都忘了。”

时微明盯着她,心生疑虑:“不记得,为何还要打探?”

“都怪你。”

“怪我什么?”

簌簌睁着无神的眼,直截了当道:“你被容簌簌睡过,不干净了。”

寂尘道君虽然道号里带一个“尘”字,簌角袖边却从不沾染半点尘埃,何曾被评价过一句“不干净”。

时微明喉间微哽,力不从心解释:“我每日净身。”

“能把童子身净回来?”

“……”

禁咒有时限,时微明不愿与簌簌争辩贞操问题,心底莫名的邪火却无论如何都灭不下去,索性纵着酒意,俯身又磋磨了一轮她的唇。

吻罢,一字一顿质问:“你这次说爱我,是想要什么?”

不必用感情和身体做幌子,爱恨喜恶他本就不懂,想要什么,坦白说便是。

从前不能顺着她的意行事,让她以死相逼,但如今,只要她不离开,时寂尘可以将世间一切拱手相赠。

盗宝,杀人,剜心,亦或是——剖道骨?

簌簌闻言先是茫然:“想要什么?”

“直说。”时微明催促。

“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

珠泽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看得时微明眼神微暗。他蜻蜓点水一啄,率先否定了一项:“回落稽山不可。”

提起妖界,簌簌不禁联想起聚灵阵中听到的消息:“宋鉴说要娶本届花魁做夫人。”

时微明臂弯倏紧,双目蒙上一层冷意:“你想同他走?”

“不想。”禁咒控制下,簌簌并无任何惧意,“但魁首我还是要争的。”

她唇瓣瘪了瘪:“如果宋鉴想要强行娶我可怎么办?”

“杀了。”时微明继续磋磨着她。

簌簌先愣,转而微笑:“这话不像你说出来的。”

“簌簌,”时微明一声声唤她,眼底苍凉的浮漫出来,“我成全你,然后,你成全我。”

他不懂她画中的风花雪月,只知强行占有、强取豪夺。他为她成魔,为她日日夜夜忍受厉鬼侵蚀,她便要知恩图报,陪伴在他身侧,修补他的情丝,填满他的欲壑。

簌簌仍钓着他,不紧不慢问:“你有夫人吗?”

“没有。”

“侍妾呢?”

“没有。”

“外室呢?”

越问越离谱,时微明打断:“我只有两位亲传弟子。”

“男的女的?”

“同胞兄妹。”时微明似怕她再语出惊人,补充道,“师徒不同席。”

“……哦。”

中夜阒寂,无声的拉锯战悄然进行,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失忆后,她好像变得更难懂了。

“我应你,”时微明率先退了一步,放轻桎梏,轻声慢语像在哄她,“说吧,要做什么?”

额心禁咒渐暗,粉瞳倒映着青年散发披襟的影子,恍似恢复了一瞬神采。簌簌被他稳稳抱着,脸颊恰贴着那伤痕不愈的心口,好像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他。

“我要……”她启口,认真道,“我要做道君府的女主人,你的夫人。”

声音轻缓,却因他抱得太紧,末尾的音节在胸腔里震颤不停。

时微明一顿:“什么?”

“我喜欢你,想嫁给你!”簌簌丝毫不惧怕那双濒临入魔的红瞳,用近乎喊叫的嗓音,坚定道,“时道君,替我赎身吧。”

话毕,骤然从他怀中坐起,飞快吻过那对凉薄的唇,随着妖力透支,阖眸睡去。

时微明太怕她这样吻他,又是探脉门又是验心跳,胸中痛意许久都不曾缓过来。

“……簌簌?”

符纹散为星屑,随着怀中人的吐息均匀起伏,连魔呓都安静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寂尘道君搂着酣眠的少女坐在床沿,沉默又沉默。

……何谓“赎身”?

落花如雾,她眸中也漂浮着雾气,却笑说,“微明,你看,流桑的花开了。”

他不在的一百年,她已经在他的洞府旁种了漫山遍野的花,如他在秘境中为她做的那般。

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可他的眸光只落在她身上,似有枯雪化开,春回大地。

“甚美。”

一别百年,好在重逢之时,彼此依旧相爱,如同从未有过误解,从未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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