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帐暖(1134)
风嘉羽自然尊重慕夕的选择,可看着这些陪慕夕长大的邻人,就这么曝尸,他觉得慕夕会难过。
怎么办呢?
慕夕却带他往回走,最终在镇子中心的大树下驻足。
近三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垂垂老矣,却仍郁郁葱葱。
慕夕伸出手,闭着眼轻轻抱住了大树。
风嘉羽不明所以。
夜风拂过他鬓边的发,他看到慕夕背后的黑发飘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气流绕着她,她的长发和衣裙猎猎而舞。
没过多久,风嘉羽能明显感觉夜风在迅速地变大。地上飞沙走石,他都得用内力才能站稳。
“夕夕!”
他怕慕夕站不住,想要拉她,谁知后者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而那股无形的气流却不见了,长发与衣裙都安静了下来。
风嘉羽吃惊地看着慕夕。
卷地狂风里,慕夕周围却好像有一个结界,使她不受任何影响。
紧接着,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大树长出了无数的藤蔓,藤蔓向四面八方伸展而去,如潮水一般,很快便淹没了整座小镇,又沿着墙壁上爬,将每一座房子变成了坟墓。
风嘉羽瞠目结舌之余,心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
他父亲的“沧海录”可召唤大地之力,催生草木,那是上古祖神盘古遗留下来的神力,为何慕夕也能?
正想着,眼风却瞥见慕夕顺着大树滑了下来。
“夕夕。”风嘉羽疾步上前,在她跌倒在地前,伸手抱住了她。
慕夕整张脸只有瞳仁和眉是黑,其余一片惨白。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样……鸢鸢他们就不会被日晒雨淋了……”
“别说话。”风嘉羽紧握她的手,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一炷香之后,慕夕的脸终于有了起色,唇亦泛起了些粉色:“嘉嘉,我没事了,走吧。”
她挣脱了他的手,亦从他怀里站起身来。
风嘉羽陡然一松,看着走在前面想哭却强忍着不哭的少女,已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夕夕,你们这么的人都能如此,还是——
只有你?
*
慕夕告诉风嘉羽,无论是去祖洲和瀛洲,烟霞港是必经之路。
所以,他们先往东去烟霞港守株待兔。
风嘉羽问慕夕:“镇上被抓走的有一百多人,单凭我们,怎么救?”
慕夕不语。
风嘉羽又问:“即便我们能用计救出他们,又怎么将他们平安带回?”
慕夕有些明白风嘉羽的意思了。
风嘉羽看着慕夕:“就算他们能平安回来,但瀛洲或祖洲人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届时又怎么办?”
“如果只带回猎猎,这事也没那么难。可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
第二千零四十三章 有深意的画像
慕夕咬了咬唇,然后摇摇头:“我没法救所有人,我只救猎猎。”
风嘉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做不到。我们救猎猎的时候,镇上其他人就在猎猎身边。你若能狠下心,就不会连鸢鸢他们的尸体都舍不弃。”
慕夕悲伤地说:“你为什么要把话都说出来?”
“我不说出来,到时看你因舍不弃而被抓走,甚至丢掉一条命吗?慕夕,在这世上,‘命’是最不能被放弃的东西。”风嘉羽说。
慕夕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可是我也没有法子啊。”
风嘉羽用袖子擦去她的泪:“有法子。”
“什么?”慕夕怔了一下。
“我们去找流洲洲主。”
“找他帮忙吗?他不会管的。”慕夕不解。
风嘉羽勾了下唇,面色阴冷:“他若不管,那这流洲洲主便由我来做。”
*
流洲洲主居赤城,赤城与烟霞港都位于流洲东部。
也便是说,祖洲或瀛洲的人要带走流洲之人,得经过赤城。
流洲洲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沦为两洲的奴隶。
风嘉羽对这样的洲主,也是服气的。
两人一路向东而行,路上不少城镇与慕夕家乡并无多少差别,没什么人了;但可能另两洲也是懂“竭泽而渔”道理的,打劫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免得流洲成为渺无人烟的荒岛。
越靠近赤城,人倒是越多起来——至少,能看见几家卖东西的铺子了。
啃了好几日干粮的风嘉羽和慕夕,找了家面店,终于吃上了热乎乎的面条。虽然与慕夕做的,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可对两人来说,这口热烫慰藉的不仅是胃,还有灵魂。
吃着吃着,风嘉羽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不远处的破墙上,上面贴了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簇新簇新的。
他有些纳闷,便问慕夕:“这个时候,流洲洲主还有心思抓人吗?”
慕夕也觉得这事蹊跷,便问了小二:“这个告示怎么回事?”
小二说:“就半个月前,洲主便到处找这个人,悬赏金额老吓人了。一开始是一百金,如今都涨到五百金了。但客官你也知道,如今能不被抓走就谢天谢地了,谁还有心思去找人啊!”
听小二这么说,风嘉羽更奇怪了。
他放下筷子,走到告示前,仔细看上面的内容。
慕夕也跟了过来,横竖来回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这告示瞎扯:“上面写着此人容貌俊美,气质不凡,可这张脸尖嘴猴腮,眼睛大得跟铜铃一样,与这八个字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风嘉羽单手握拳托着下巴,他的感觉跟慕夕一样,不过,他考虑得更多一些:画像跟文字如此不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