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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路上[娱乐圈](68)

作者: 限时止痛 阅读记录

不再做一个规训出来的“女人”,向周洧荍学习,打拳、喜欢蓝色,做一个自然人。

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当我面对真实世界“出柜”的那天,我在乎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妈妈没妈妈了

2019年末,我姥姥传来病危的消息。

平生那么要强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像被忽然被卷上岸的鱼,眼神浑浊,话说不清楚,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忙。

我妈和小姨轮流照顾她,有时候两个人配合,一个翻身,一个擦身。

我妈嘴硬心软,生病前母女俩还在怄气,时不时抱怨两句:“我知道你在想你儿子,现在看见我这张脸很气吧,赶紧好起来,找你儿子去。”

家里年纪最小,最受宠的小姨这时候会出来打圆场:“妈你别听我姐瞎说,她这人啊,话没少说,事儿也没少做。”

姥姥那时候已经很难完整地说出句话来,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蹦出些单音节的词,全靠身边的人会意。

那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具像化的认识。

死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是安静的,静到只能听到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发出的声响。

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拉住她的手,期望她不被死神抢走。

她的手还是温热的,枯槁厚重的手虽然没有力气也还是在尽力回应着我。

来探望她的小辈说姥姥这是在担心外孙女,家里跟你年纪相仿的差不多都成家有归宿了,你也赶紧趁着姥姥还能看见赶紧带回来一个。

也是挺可笑的,我当时竟然觉得那话有道理,说不定姥姥听到好消息就真能好起来。

亦柔来看姥姥的时候,是以我朋友的身份。

我们坐在病床前,给她削水果吃。太大块太硬的都不行,等到咀嚼能力也退化,就只能榨成果汁、果泥用吸管或勺子喂着吃。

姥姥盯着亦柔看,半晌舍不得移开眼,喂进去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来不及拿纸巾,亦柔伸手去接。

我抽出纸巾为她擦拭,纸巾上沾着血。

是我削苹果时不小心割到手,竟然感觉不到痛。又或者那点痛早就被更大的痛苦掩盖。

眼泪就堵在心头,积在眼眶,怎么也落不下来。

姥姥撑着力气把手覆在我手上,我俯身去听,仔细拼凑着希望能够读懂她那些音节里的意思。

她说,我知道你妈对我好,她很辛苦。

她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姥姥,我有爱的人了,我会很幸福。”

我拉住亦柔的手,与姥姥的手握在一起。

那双混浊的眼里滚出一滴泪,她含糊着道:“好、好…”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决堤,是悄无声息的。

医院楼梯间里,我伏在亦柔肩头,看到她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整个人的力气被抽干,靠她支撑,才勉强能站着。

“亦柔…”我不断叫她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以收紧的拥抱回应我:“我在,会一直都在。”

我苦笑,亦柔都开始学会撒谎,有谁会一直在呢。

医院里老旧的窗子被寒风撕开一条缝,楼梯间的门被外力推开,楼道里的暖气与楼梯间的冷空气同时撞在我脸上,像一记耳光。

开门的是我妈。

她连月操劳的脸上已经麻木到看不出任何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和亦柔缓慢分开。

“阿姨…”

仿佛没有听到亦柔叫她,对我道:“家里要商量姥姥的后事,你赶紧过来。”

我已经懒得去猜想她有没有看出我和亦柔的关系,母女间是存在心电感应的,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姥姥走的那天,我连着烧了一天一夜,没赶上去送她。

那天总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断断续续做着梦。

梦里都是姥姥送我离家的画面,先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后来是去北京工作。

小城里那个老车站,在记忆中无比清晰,模糊的只有姥姥的脸,我已经记不起她更年轻时候的样子,只记得每次临行前,她都会往我的行李箱里塞好多吃的。

有时是八宝粥,有时是杏仁露,又或者是别人顺手送给她的苹果。

“这些哪买不到啊,我去的又不是穷乡僻壤。”我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偷偷地拿出来。

“走吧走吧,小没良心的。”姥姥冲我摆摆手。

我们互道不必送。

等烧终于退了,我妈也办完了姥姥的后事回到家中。

她整个人很平静,擦干净鞋上沾着的泥,那是去老家后山上的墓地里沾到的。

“你姥姥心疼你,不想你送,那山上的路可难走。”

然后沉默着钻进厨房里,做了锅西红柿疙瘩汤。

是姥姥喜欢吃的。

饭桌上,我将姥姥的话转述,告诉她姥姥心疼她,没有无视她的付出。

扒饭的手顿住,她没有说话。

收碗筷的时候叹了口气:“我该做的都做到,该尽的孝道都尽到,也没有对不起谁,也该为自己活了。”

我很少半夜起夜,那天半夜起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我没睡,我妈抱着枕头来敲我的门:“跟妈妈睡会儿吧,你过几天又要走了。”

已经记不清我们多久没有睡在一起,我小时候要是看到过恐怖的镜头,晚上一定会做噩梦,也像这样,抱着枕头跑去找姥姥或者妈妈。

只要拉着她们的手,便能很快进入梦乡。

没想到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依然奏效。

迷迷糊糊间,像是梦中传来的声音,不悲不喜,只是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