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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路上[娱乐圈](69)

作者: 限时止痛 阅读记录

她说:“妈妈没妈妈了。”

2020年农历年大年初三,我返回北京。

这次没有姥姥塞的零食,有的是我妈托关系拿到的口罩和消毒液,临上车前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口罩都要带两层。

下了火车很难打到车,我坐了好久没坐的公交车。

车上甚至只有我一个乘客,直到终点站也只零星上来过两三个人。

进门前,亦柔仔细为我消毒,我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她摆弄,好像已经停止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确切地说,从姥姥去世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成了具行尸走肉,机械进食、机械洗漱,为了确保生命体征而活下去。

只有在亦柔怀里的时候,我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我们窝在沙发上,从夕阳坐到日落。

冬天的夜是一条被打湿的棉被,又长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的时候我起身开灯,对亦柔笑道:“头发太油,我先去洗个澡。”

热水冲下来,灵魂被化开,我好像活了过来。

突然意识到,我似乎是对姥姥去世这件事抱有庆幸的。

她不是突然离开的,在此之前,病痛已经折磨了她将近半年。

在这期间,她不能出去遛弯儿、不能吃喜欢的食物、不能约着同伴打麻将…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大的意义就是给家人以安慰,可我们真的需要这样的安慰吗?

浴室热气蒸得人发晕,脚下一滑,我跌倒在地。

等被亦柔清理干净,我俩蜷缩着窝在柔软的棉被堆里,以孩子在母亲子宫里的姿态。

我在她脸上摸到了泪水。

亦柔很少哭,我此刻有些羡慕她。

“亦柔,我哭不出来。”

姥姥葬礼那天,亲近或疏远的亲戚朋友,每个人都能在她灵前放声嚎哭,作为被她爱着的孙女,我哭不出来。

亦柔蹭过来亲吻我的额头,轻声道:“因为你太难过了,人难过到极点,是哭不出来的。”

“可是姥姥去世那天,我也没有很难过,我甚至有些庆幸,她解脱了。”

对着最亲近的人,我拿刀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撬开那些阴暗的地方给她看。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她可能是死在了最好的一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被人勒紧脖子,却挣脱不开。

“不是这样的,她从没有离开。”亦柔抱紧我。

“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也终将回归这个世界。”

“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宇宙中的能量不会被制造出来,也不会被毁灭。

组成我们的每一个粒子都来自于宇宙,可能来自猛犸象,可能来自积雨云,或者是月球上的一粒尘埃。

那么我们死后,组成我们的粒子也会归于宇宙之中,成为海鱼,成为飞鸟,或者其他看不到的东西,从未离开。”

亦柔轻轻拍着我的背,哄小孩儿似的。

一直颤抖的身体终于归于平静,她的话把我的记忆拉回到童年的某个时刻。

可能是某个下过雨的午后,姥姥在老家的院子里揉面,准备做包子。夏日里蚊子多,她怕我被咬,总会在我腿上、胳膊上拍一层又一层花露水。

我会趁着她蹲下来的时候抱着她的头,帮她拔掉白头发。

小伙伴在墙那头喊我,我蹦哒着跑出去,经常将她没完没了的叮咛抛在身后。

那天我转身了,因为我看见一朵很像她的云,指给她看。

“姥姥的名字里有云,她会变成一朵云的,对不对?”我低声问亦柔。

“是,会的。”亦柔答道。

堵在心头的气得以疏通,湿漉漉的眼睫毛粘在一起,开合间带出淅淅沥沥的眼泪,继而是倾盆大雨,止也止不住。

那天我哭了好久,真正理解“人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

那种难过不会及时爆发,但如影随形,然后在某个很寻常的瞬间,冷不丁刺你一下,就痛彻心扉。

影视寒冬

2020年的春节档消失,无数电影院停关。几乎全行业居家办公,复工通知一延再延。

亦柔新公司的办公地点还没有选好,就收到了投资人撤资的消息,影视行业的未来不容乐观。

虽然是居家办公,她每天的工作量依旧没有减少,公司的核心团队没有组建好,管理和内容上的事务都压在她身上,一睁眼就是开不完的线上会议。

真正闲下来的是我,骆杨原本有部戏要年后进组,他人是到横店了,却被封在当地。

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大家都以为下个月可以开机。

突然就慢下来,每天就只想早中晚吃什么,我定时定点从外卖APP上抢菜,先抢到再说,然后再看能做什么吃。

厨艺倒是突飞猛进。

北京这边还好,物流和仓储算正常运转,社区还会经常来送爱心菜。

远在横店的骆杨向我发来求助,说是快要断粮了,我发动朋友圈人脉看看有没有谁能给他点救济粮,结果人家不要生菜要熟食。

[别给我送蔬菜了,我不会做,没有炒菜米饭送点可乐面包方便面也成]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少爷还点上菜了,我这都不一定能抢到可乐。

正准备回他爱吃不吃的时候,吕言颜给我发来消息。

[小园姐,你不用担心,我住的地方离骆杨近,以后我做好饭都给他送过去]

我这才记起来,吕言颜这次和骆杨同在一个剧组,很多在横店长期驻扎的演员会在同个小区租房子,大概吕言颜也租在了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