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那是我心动的声音啊[久别重逢](92)
便宜机票
气氛有稍许的凝滞,她垂下眸子,躁动不安的转了转手腕的珠子,想躲避这话题,可她又深知躲不过。
可是要说实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踌躇中,看他侧过头抬手重新戴上助听器,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多了一层晦暗不清的东西。
沉着脸的吴迩是她从未见过的整肃模样,她惊悸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吐露实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把手串整个拿下来,完完整整露出那道细长的伤口。
其实到美国的那几年,她不是没有过冲动。
每当在校园的一角看到情侣拥吻,或是在图书馆看到谁埋头在做数学题,他的身影就会飘然而至,落入脑海里。
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因为在日复一日的刷题中喜欢上这个总是替她指引迷津的人,没想过那么多天长地久,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在一起。
十七岁的通病。
彼时她还不够深刻认识自己,不知道有的人可以很轻易的爱上一个人,然后很容易就不再爱了;还有一种人,不会随便爱上一个人,但是爱上了也就放不下了。
她是,他也是。
十一月初时,她在街头参加包厘计划,协助举办街友餐会时认识了个来攻读人类学系博士的北方姑娘庄周周,两人倒说不上一见如故,大多时候是女孩在说,她听。不过人非无情物,在天寒地冻的纽约街头,一顶薄薄的棚子下分发热汤跟炸薯条,一来一往之间随着相处时间长了也慢慢熟稔许多,她才知道女孩有个特殊技能是抢便宜机票。
抢到了机票就趁着假期到处飞到处走,可以说是真正贯彻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那一天她记得是圣诞节档期前,学校开始放假,法拉盛的听力中心义工工作也因为暴雪提早结束。
她回到临时蹭来的租屋处时碰到庄周周正在抢机票,她好奇的看一眼,才发现她抢的竟然是回国的即期机票。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在一旁坐下,掏出信用卡,也抢了一张回国的单程票。
没有计划、没有通知谁,只是单纯买下一张便宜却又没有回头路的机票。
动身前往机场的时间紧迫,她搭了火车到机场,可是人到了后才接到成琳来的电话。批哩啪拉就是一通骂。
她忘了跟成琳相约洛克斐洛广场看圣诞树的树,也忘了要去替室友采买猫粮。
她什么都忘了,只想着要回去找他。
可是邻近登机前,她看着一架又一架飞机起降,穿越灰白厚重的云层抵达流星彼端。
那时候她接到了方媛的电话。
不外乎是问她要不要回国过年。
电话里她沉默很久,“不回去了,我还是好好念书吧,拿着我爸的钱,我得再拼命一点。”
那通电话挂上后,阮语站在机场很久很久,直到班机最后广播她依旧没搭上那一般拚手速抢来的便宜航班。
她想那算什么呢,拿着阮严的钱买机票回去,找到吴迩又怎么样,想请他喝杯咖啡吃块蛋糕,还是得靠家里的钱。
在没能独立自主前,她什么都不是。
十一月的纽约已经相当寒冷,一个南方人没经历过北方的冬天,总是轻易就感伤。
回水牛城的宿舍显然是太远了,她只能拉着行李,沿着来时路,搭车回到纽约的临时落脚处。
只是出了地铁时,她在距离住处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不幸碰到一群黑人抢劫。
西方人不懂东方文物,在逼她交出钱包跟手机后,甚至还不想放过她手上的那串珠子。
“jewelry!”
他们认定东方人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值钱的饰品,伸手就要去抢她的手串。
钱包手机能给,可是唯独这个不行。
她是以命护着这个其实根本不值钱的东西,可是她不懂自己越是死命想守,别人就更杀红眼了想要。
粗黑的手指扯着她的手串想干脆一把拉断,偏偏手串结实得吓人。
他们不知道这串珠子早就因为主人怕它断在异乡所以提早换成了韧性坚强的鱼线。
不起眼的小东西果然派上用场,鱼线锐利保护住珠子,却狠狠在她手腕内侧割开一道伤口,场面霎时鲜血淋漓,连巡逻的警察闻声赶来时都以为她身受重伤。
“好险我早就把线给换掉了,不然今天哪里有东西跟你拍照。”
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眼神直率地看着他,直勾勾的像是从来没有过后怕。
她那模样太过从容,是经历多少害怕才走到了今天,吴迩只觉得心皱巴巴的像一张破烂不堪的纸。
但他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太多了。
那天从医院包扎完回宿舍后,她辗转找了很久的电话才打到了台球厅。
电话被接起时,背景一片闹哄哄。
这么多年了,辣条依旧酷爱Coldplay,在《Fix you》的背影音乐下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深呼吸,只是听着那一头熟悉的音乐以及辣条骂骂咧咧的招呼声。
挂上了电话后她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室友回来打开灯被她吓得差点掏枪,她才忙着道歉回房。
其实不是不能找到联系方式。
可是联系上了又如何。
挫折有各式各样的形式,就连她煎一片鱼也能在手上烫伤好几个水泡。其实每一回碰上后,她就学会了一点道理,比如把鱼用餐巾纸吸干水分,拍上一点淀粉,便宜的冷冻多利鱼排就能煎得又脆又美。
她总得让自己羽翼丰足了,才好去见他。
以笑容、以眼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