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莲：“喵。”

许念道：“大家跟着阿钱走，它在这里排查了很久，不会错的。”

阿钱跳起来，用脚踩了踩地。

村民都说应该就是地下瓦管的子母口有脏淤积。

白驰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这只猫的身上。

工师请示道：“还要继续疏通吗？”

白驰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怀疑，忽又鼻尖发酸，呼吸都有些粘连。

工师道：“大人？”

白驰回过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果然，就在阿钱踩过的地方又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

村民把原路来的水接到旁边的槽里，正要挖出淤泥，忽然瞥见一缕桃红丝带，抽出来发现竟然是一条女子抹胸……

众人大笑，互相打趣，问是谁家的。

如此接连挖了七处。

只要是阿钱停留的地方，都是确实有必要疏通的症结之处。

就连工师都不禁感叹，这只石虎实在太厉害，一定受过猫妖的点拨，才能判断如此之精准。

阿钱此刻趴在一个树桩上，揣起爪子，尾巴扫来扫去。

曲莲：“文若你看到了吗，阿钱的后腿。”

许念点头道：“看到了，右后腿有一段缠着几圈布条。”

曲莲：“可是他的腿好像没有伤，为什么要学人捆行缠。”

许念叹口气，没回答。

他记得临别时沈珀当着自己的面弯腰解行缠的情景。

他不知道阿钱作为一只猫是如何给自己的后腿捆布条的，可他记的很清楚，沈珀解的那个结和阿钱腿上的这个结是一模一样的。

但为何……

为何看不到灵愿呢？

他说不清是怎样的感受，既害怕看到沈珀的灵愿，又希望沈珀就是阿钱，如此，沈珀余生就能陪伴在自家小妹的身边，继续做一个守护者了。

面对此情此景同样感到五味杂陈的还有两个人——白驰和张家娘子。

白驰走向树桩。

阿钱立刻弓起背，折起耳朵，嘴里哈气。

白驰蹲下身，伸出手去。

——“喵嗷！”

阿钱野性未泯，一口咬了白驰的虎口。

白驰没有动，只问道：“世间真的灵愿附体之事吗？”

如果真有，那么……

他开始怀疑，那只每月十五来家中陪伴三娘子的小衔蝶会不会真的是三郎白骁。

阿钱甩了甩头，调头就跑，一溜烟窜进林子。

张家娘子站在丈夫身侧，目光不停地看向林子，似乎也感知到阿钱的不同寻常。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协作，长桥村引水管道中的阻塞异物终于全部被清除。

湖水哗哗流过，从此畅通无阻，变得清澈无味。

工师让村民往管道旁边洒了些石灰，然后再填土掩埋。

斜阳落在长桥。

桥面悄然走来一袭白色道袍。

大袖鹤氅，胸前衿带飘飘，若谪仙之姿。

——“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云雾飘过。

阿钱爬到树枝，驾上那团云雾，飞到道士身边。

众人惊叹。

曲莲尤其有反应，扒拉着许念的长袍爬到他怀里，喵呜喵呜的不敢回头。

道士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世间万象。

他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微笑，显得可亲，却又与俗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是……”许念抚摸着曲莲，凝眸道，“……揭下貍奴馆的告示，给灵均起名的人。”

——“贫道法号翠玄子。”

石虎（下）

许念等人听到道士的名号, 才知道传说中的那个生于天禧年间至今已有一百一十岁的高人就站在眼前，纷纷躬身行礼。

许念道：“久仰杏林先生之名。”

翠玄子点一点头，用拂尘扫过石虎的腿，除去那条行缠。

许念道：“先生, 这只石虎是你的神兽吗？”

翠玄子道：“非也, 一个月前, 我路过长桥村发现这只石虎, 其身上附着有妖灵散于世间的灵愿，所以就问了它生前的经历。”

许念道：“请先生教我。”

长桥村民心存感恩，也都很想知道石虎的来历, 接连求教。

翠玄子道：“张家人可在此？”

张行云抱拳道：“先生，在下正是张行云。”

张家娘子微曲膝，低首，随丈夫行礼。

翠玄子道：“张家娘子, 这只石虎的身上原有你兄长的灵魂。”

张家娘子抬起头, 微怔道：“什么？”

张行云扶起娘子, 好言安抚，自己的脸上却也露出复杂的神色。

许念心中积攒许久的疑问在这一刻被解开。

他既为沈珀的去世惋惜, 也为生灵得以善终而欣慰。

翠玄子当着众人道出事情的原委。

那一天, 沈珀采药而归走在山路之上, 遭遇了附近巡逻的金人。他自知无路可逃, 先把鞍绳往驴子的身上一套, 然后吹口哨吸引注意，把金人吸引到了另一条岔道上去，殊死搏斗。

驴子凭记忆往回走, 把最后一批药材送到了内城军民手中，却再也不见其主人的音容笑貌。

“沈氏离世, 便化为这只石虎，来到此地寻找唯一在世的亲人——他的小妹，张家娘子。”翠玄子捋过胸前的胡须，解释道，“先前因张家娘子不听劝阻远嫁异乡，兄妹二人曾经发生过争吵，所以沈氏没有直接找人，而是躲在山林之中观察。”

一开始，沈珀发现张家的日子贫寒，且张行云并没有走仕途之道，反而不知怎么就沦落成了货郎，心里很气，成天就想着带小妹离开。

但久而久之，他看到了温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