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这才切身感受到为何时人要改变这条河段的古称。

邗沟不再是一条古沟渠。

它历经数次开浚，已成为贯通大江与淮水的名副其实的扬州运河。

河堤由坚固的巨石砌成，两岸绿柳拂水，往南绵延百余里望不见尽头。

村、镇、城沿河极其细密地分布着。

水陆辐辏，商家鳞集，亭台错落，市肆荟萃。

许念感叹道：“南方好热闹。”

——“是啊”

曲莲把揣着的爪子伸出来放在船舷上。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它没必要再团起来保暖。

一缕白毛飘落。

许念咦了声，捡起来，拎到曲莲的面前晃：“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天气热了会掉毛的，一会儿我帮你们把肚子上的毛剃掉，不然你们舔起来也费劲。”

——“不必！”

曲莲倏地炸毛，喵呜跳到桅杆从绳子上逃跑。

许念拍拍手，笑得很开心。

*

这艘船上现在有四只猫，丁老伯再也没有担心过鼠患，反而是猫儿把虫鼠鸟雀能吃的都吃了，还得靠人提供吃食喂养它们。

许念于是给小石头布置一项新功课——学做猫粮。

貍奴馆要是开起来，除了有客人会来聘猫，更有一大项营收与养猫有关，猫粮、猫零食、猫穿的衣服、逗猫的小玩具等等等等都会有相应的需求。

许念刚开始还担心船上无法买到新鲜食材。

但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时至傍晚，运河两岸支流的桥洞里钻出许多小舟。

小舟灵活机动就像水里的耗子，在夜幕掩护之下在大帆船之间四处穿梭。

许念定睛一看——舟上摆放着油盐米面、水果蔬菜、鱼虾肉品，各色食材应有尽有。

小石头道：“哇，居然是卖菜的船。”

许念只觉心弦都被拨动了。

南方富庶之地真是处处充满机遇，只有他自己想不到，没有商业做不到的。

这运河之上移动的“小摊”虽然不被官府所认可，但就是屡禁不止，因为它的好处是摆在明面上的——沿岸随处都是城镇，行船不再需要航行几日等下一个渡口再进行补给，小舟随船直接贩卖当地新鲜食材，既让大船不用靠岸就能采撷野味，也让农家免去相应的市税。

一位船夫看到船上的人盯着自己，摘下笠帽挥手：“客官！买菜吗？！”

许念扶着船舷探出身子：“怎么买？”

船夫道：“你用一根绳子吊着竹筐放下来！想要什么直说就行！”

许念道：“有奶吗？”

船夫道：“我这船是卖菜和肉的，不过……”

只见他把手指放在唇前吹了声哨，旁边另一艘小舟立即朝他们划来。

船夫道：“五郎，他们要买奶。”

五郎笑了笑，抬头应道：“诶，有，牛奶、马奶、驴奶、羊奶，客官要哪种？！”

许念十分惊喜，忙回舱室拿出竹筐，搬空里面的东西。

曲莲叼来绳子。

许念道：“你真好，我正在找绳子呢。”

曲莲：“O(∩_∩)O~”

许念见曲莲心情不错的样子，随手就把它抱进了竹筐里。

曲莲甩了甩耳朵：“你又要干什么？”

许念微笑：“给你五十文钱，劳烦跑一趟，挑捡些大家爱吃的菜，再帮白大人带一袋羊奶。”

——“许文若！”

河风吹散了这个人的抗议。

一个竹筐被麻绳吊着从船侧缓缓垂下。

竹筐里装着一只白猫。

五郎接住竹筐，咦道：“客官，你家猫混进来了。”

许念道：“你让它选菜就好。”

五郎笑了：“真是稀罕事。”

曲莲绕过蔬菜，看着笼子里的活鸡咽了一口口水。

五郎道：“活鸡一只要五十文钱。”

曲莲撇过脸，叼起几只鱼和鱼泡、几个生鸡肝、几枚鸡蛋和几片白菜帮子放进竹筐。

五郎把一袋羊奶放进竹筐，清点之后开价道：“四十文。”

曲莲听了，耷拉下耳朵，委屈兮兮地叼出荷包。

——“喵呜，喵呜呜呜。”

荷包打开，里面只有三十文钱。

五郎乐得不行，拍了拍竹筐：“好吧好吧，三十文就三十文，快回去复命吧，让你的主人多做点好吃的给你。”

——“喵(*￣︶￣)”

曲莲一面乖巧地回应，一面偷偷摸摸把多余的二十文钱藏到肚子下面坐住。

哨声响，船上开始收绳子。

竹筐又缓缓被提上去。

这笔交易就算完成了。

许念和小石头很高兴。

“辛苦你了。”许念从曲莲嘴里接过荷包，夸奖道，“一会儿做肉丸子给你们吃。”

曲莲端端正正的蹲坐在竹筐里，四只脚就像被粘住了一动不动。

它肚子上的白毛蓬松而茂密，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里面藏着的乾坤。

待人都拿着食材走了，它才小心地把贪污所得的二十文钱转移到一个小麻袋里。

*

安顺号平稳地驶过运河。

船桨划水在青碧的水面留下一道白痕。

许念与小石头一起处理食材的时候，河边正是炊烟袅袅灯火渐亮的景象。

几只猫就围在旁边等待。

许念这次打算教小石头做一种简单的猫粮——鱼香薄脆。

——“先把鸡肉洗净切片，和面粉、白菜碎一起捣烂，用蒸笼蒸熟。”

——“蒸熟之后是这样的肉泥，再和生鱼肉揉在一起，擀成酒壶口这般大的圆片，放进炉子里烤上一会儿，按照此法做成的薄脆可以存放几日，也方便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