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2)
“端来吧。”
符澈听到回禀,启目斜睨了一眼正兀自腾着热气的汤药,抿了抿唇,出言说着。
随后,从侍婢手中接过药碗,举至鼻下轻嗅了嗅,没嗅到任何芷香草的味道,方才缓缓饮下。
看着符澈喝下汤药,众人稍稍宽下心来。
“陛下,今日您龙体不适,那可否容属下前去禀明岭元国皇帝,将今天回国的计划往后延迟几天?”
“怎么?难道昨日杨文彻对我们的羞辱,你们一个个的,都还没体会够么?”
听此言语,符澈声音登时阴冷下来,回答得异常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这座皇宫,这岭元国,这桩桩件件,看在符澈眼里都如此刺目!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国家黎民所遭受的巨大伤痛和羞辱!纵然有疾在身,符澈也一刻都不想多待!
“两个时辰后启程回国,其他的无需再议!”
符澈说罢,却是蜷拳掩唇咳嗽起来。
眼见着符澈这番境况,委实让众人又随之绷紧了心神,生了些迟疑。
陛下此时还起着热,如此病躯,着实不适合赶路,可陛下他又如此坚持……
“这……属下遵命!”
众人犹豫片刻,终是应下。
……
“君上驾到!”
一道高声唱喏,赫然划破了景仁宫里的平静。
正紧绞着手指,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定的许承钦,听到此声通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忙不迭撇下身后站成一排,准备给自己梳洗的一众侍婢迎上前去。
方走到屋门口,恰好撞见一身明黄龙袍,戴着琉冕的杨文彻踏步进屋。
杨文彻见到许承钦,笑着牵起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小钰仔,你快梳洗一下!陪我一起去送送你的故人。”
杨文彻言语之中的“故人”二字,自然指的是符澈。
听此,许承钦默然跟在杨文彻身后,只紧紧抿着唇,微垂着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并未作声。
“阿彻哥哥,我、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不去送行吗?”
直待杨文彻牵着他在椅子上落座,许承钦方才开口,语气之中略带有央求之意。
经由昨夜一别,自己眼下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符澈……
可杨文彻听了许承钦的言语,却是一口回绝。
“那怎么能行!小钰仔,你可是这次打败符澈的大功臣!这次去给符澈他们送行回国,也不失是一个去给他立威、羞辱他的好机会!这么精彩的场面,你一定得在场才行!”
说着,杨文彻便自顾自地招呼着屋内的侍婢,来给许承钦梳洗更衣……
许承钦心中虽是略有些不愿,但也不想破坏杨文彻的心情,便半是妥协半是胁迫地被杨文彻带到了送行仪式上。
许承钦只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符澈。
与此同时,凭借着多年朝夕相处的感觉,许承钦亦瞧出了符澈身上的异样来……
符澈起了高热?昨夜他来见我时,周围不是应该跟的有随侍么?怎么也淋了雨?
此念头一经产生,不知怎的,就赫然拨动了许承钦的心弦。
每当符澈受了风寒发热时,身上都会有个小特征。
也正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异样特征,外人许是从未曾留意过,可却瞒不过许承钦的双眼。
看着符澈的鼻尖、眼尾和耳垂都微微泛着红,许承钦的双手,不自觉间便又紧紧绞在了一起。
这正是符澈起了高热的症状……
符澈他怎么带着病还要赶路?难道是朝中又出什么事了?
思及此处,许承钦心中一惊,下意识再次朝符澈看去,却在半空与符澈的冷漠目光对视。
这一眼,冷得许承钦心尖一颤!
随即,整颗心脏都不可遏地狂跳起来,生出莫名的紧张心绪。
仅此一瞬,许承钦便慌然移转了视线,甚至有种想把手从杨文彻掌心里抽回来的冲动!
“哈哈哈哈,符澈兄怎么不多住几日在再走?可是在我们这岭元国住的不习惯?还是皇宫里的宫人们怠慢了符澈兄?”
杨文彻因着是皇帝身份,便径直牵着许承钦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继而,径直往符澈身边走去。人未到,声先至,声音敞亮,直让两国队伍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哈,非也非也!素闻你们岭元国待人热情,待客周到,此行一见,果真如传闻之中一般!朕也巴不得能再多留几日,也好饱览你们岭元风情。只可惜国中尚有要事缠身,不得不如此贸然辞别,值此期间,多有叨扰和唐突,实属是我们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看透了杨文彻的话里有话,符澈也掩了冷漠,恢复往常神态风采,举止有度,谈笑如常。
分明是暗涌着敌对气场的二人,在这一剎那,竟恍若手足。
其他人或许看不明白,可符澈与杨文彻两人,对于这场无形的较量,却心知肚明。
“符澈兄既然执意要走,那寡人也不好强留。”
说着,杨文彻轻笑一声,续道:“如今,启寒国既已归降我朝,那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兄弟,你们启寒国与我们岭元国,自当是友邦。往后,符澈兄一定要常来啊!不然,可是要换寡人去你们启寒国多多叨扰了!”
“那是自然!你们岭元国的风情朕尚未领略够呢!待事务亟定,以后朕定会好好游览一番!”
符澈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加重了“好好游览”这四字,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言罢,符澈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杨文彻与许承钦交握的手,旋即往上游移,攫住许承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