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47)
只是不及符澈话说完,太后就截断话头,“处置他?是不是还打算像上次那样做?”
“这……儿子还未想好如何妥善处置……”
面对自己所尊所敬的血脉至亲,符澈褪去一身帝王仪威。
此时在母后面前,便单纯只是儿子身份罢了,言语间,难得有些犹豫。
见到自家儿子在有关那许承钦的事上,到了现在仍旧犹疑不决。
太后禁不住深深叹息一声,气恼符澈对许承钦太过容忍,心中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皇儿,你可千万不要再犯傻了!那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那许承钦已经背叛你两次了!上次许承钦背叛我朝时,哀家相信皇儿你的能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的帝王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太后坐在凳子上半弯下腰来,双手抬起,捧着跪地之人的双颊。
仔仔细细地把自家儿子打量个遍,语气深沉无奈,语重心长地劝导,内心急切地想要把他拉回正轨。
“我的好儿子呀!那个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正是因为上次你斩草不除根,眼下才又弄出这番事来!”
“……可是母后,放下一个人,又何曾是件易事……儿子舍不下他……”
“他给你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他上一次的背叛,差点让咱们符氏江山灭.国.亡.族!那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究竟还要被他迷惑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啊!无论如何,这次皇儿你必须要在三日之内给出一个决断来!”
听到母后对于处置期限下了死令,符澈忽然感觉有些无力。
就这么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垂着眼睫,沉默了许久许久……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御书房这对母子之间无声对峙的冗长静默里。
不知沉默了多久,符澈微垂着头,声音低落到了极点,喑哑着声音,闷闷道出一句话。
“儿子知道了……”
符澈此话一出,太后才算是稍稍满意些许,语气软和下来。
“先起来吧,地上凉。”
等符澈站起身来,太后主动牵起自家儿子的手,拉他在自己旁边落座。
刚端起茶盏欲饮的太后,转而思及自己此番前来的第二件事,便又将茶放下了,开口问着。
“今年选秀之事,安排底下人准备了没有?大概放在什么时候进行?”
听母后提及此事,符澈不由暗叹一口气,单手支额撑在椅子扶手上,大拇指轻轻按揉太阳穴,只觉得隐隐有些头痛。
前段时日,自己为了能换得许承钦留在自己身边,做出的让步,答应朝臣们照例举行选秀。
不曾想,此时却是给自己设了一个难题……
只可惜当初自己金口玉言一出,如今却断然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
想到这里,符澈心中既有些颓然,又有些无奈。
“还未安排具体时间,选秀事宜,皆由母后您做主便是了。您看哪个顺眼,就选哪个吧,儿子抽不出空来,也着实没那心情……”
听到自家儿子这般说,太后止不住又蹙起秀眉。
未及符澈话音落地,便沉着脸出言责斥。
“胡闹!选秀日期哀家会安排礼部择定。待日期定下,那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此说罢,过了片刻,太后缓了缓语气,再次开口。
“另外,后宫里那几位妃嫔居所,你也常去坐坐,免得落人话柄。”
“是。”
对于母后的这番说辞,心中只觉得既麻木又无可奈何,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嘴上虽是连连答应下来,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听进心里去。
只想着早早应付完,然后把母后趁早送走才是……
载着太后的御撵终是离开了御书房。
把母后送走后,符澈整个人都泄了力,彻底瘫软在摇椅上,只觉头痛得厉害。
时值此刻,一桩桩一件件亟待解决的事情,直扰得人心乱如麻……
可眼下,许承钦仍在牢里起着高热,不甚清醒。
黄色福袋里那封通敌之信,究竟是不是他所写,如今却是无可对证……
可此时朝臣与母后那边,又逼着尽快结案……
符澈躺在摇椅上继续闭目假寐。
平静的神容之下,脑袋里却是乱糟糟的,所有思绪挤在一团,似那无头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来人!”
想了许久,仍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无奈之下,符澈张口喊了御书房外的赵君诚来。
“参见陛下。”
赵君诚跪拜行礼之后,紧跟着又轻声询问。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找一本许承钦往日抄过的书,再拿着那封通敌信件,让字迹鉴定师拿着那封信与许承钦抄的书对比字迹。看看那封信上的字迹,是否真的是许承钦所写。”
说至此处,符澈略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全程在那看着,不可假借他人手,尽量快些出结果。”
赵君诚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又是陛下与许公子多年爱恨纠葛的见证者。
现下听此一番吩咐,又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亦不再耽搁,当即领命离去……
赵君诚此行一去,便是到了夜半时分。
不见赵君诚回来,符澈亦未歇息,屋内一直燃着灯烛。
手中掀开的书册,却是许久都不曾翻页,心中的弦紧紧绷着,静静等着鉴定结果。
赵君诚一路上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刻也不敢停歇,疾步往北宸宫而去。
进了宫门,见陛下房里仍亮着烛火,知道陛下此时也在等结果,便走上门前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