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210)
丝丝缕缕蜜甜,刺开包装外壳,裹挟着无可直抒的关切,无声无息间渗入肺腑。
就像鹤川这一重暗卫身份一样,在无人注意到的晦暗角落,默默支撑保护着心力交猝、状态低迷的许承钦继续前行……
……
符澈处理完朝政,自御书房出来时,已是紫霞满天。骄骄金乌,此时仅剩落日余晖。
赫然见此,符澈心头一怔,不觉间脚下骤停。已是多久没有好好留意过这番景象了……
许承钦最是喜欢这样粉紫色晚霞的。
无端端再次想起德馨苑之人,符澈心神复杂。
好像自从那次心恼他欺瞒自己,而强迫他以来,符澈能够记得起的,便是次次将他磋磨得不成样子,羞愤欲死。
与他之间的交谈,更是寥寥无几。上次与他说话是在何时?
五天前?还是十天前?
纵然符澈几乎每日都会去德馨苑,可到了那里,也仅仅是单纯宣泄罢了……
许承钦想瞒着自己某件事,不欲对自己坦诚……
对此,自己也烦了,倦了,亦不想再费心去探求……只要自己想要,随时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符澈心想。
可……
当真如此就足够了么……
符澈心底默默思索,一丝不甘陡然涨大!化作千丝万缕缠绕心口,紧紧束缚心脏,逼发出无尽的窒息感,此起彼伏乱声噭叫着:
不够!
还不够!
我要他满心满眼,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我的!也只能属于我!容不得他心里还藏着其他人、其他事!
霎时间,符澈心中的执念邪念极尽疯长,近乎癫狂!
如此贪欲之下,符澈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脑海有些空白,惶惶然地思考着:
这次冷战持续的已经太久了……
多久没见过他笑了……
自己又是多久……未曾笑过了……
自幼被众星拱月般浸泡在被爱的环境之中长大的帝王,熟识各类治国之道、驭人之术。
可从未有人教过他,若是深爱上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去对待他,才是正确的。
符澈从来没有意识到:
瞧见许承钦被自己欺负红肿的双眸,自己心中并无丝毫快意与喜悦,原来这就是爱……
冷战数日,不见许承钦笑颜,自己心中躁郁,同样未曾笑过一次,原来这就是爱……
看到漫天晚霞会想起他也喜欢这种场景,原来这就是爱……
不想再僵持下去,想主动低下高高的头颅,去找他缓和关系,原来这就是爱……
符澈不懂这些,思索半天,便只将这些一瞬之间在心底划过的念头,简单粗暴归为一类:
自己厌了乏了这段时间沉默寡淡的床笫之事,是时候找他好好谈谈了……
旁侧随候的赵君诚,见自家陛下顶着半壁温柔霞光,兀自立在寂寥无人的空旷宫道上,身姿欣长如修竹,是那样地年轻有为,高居帝位,深受千万万子民爱戴。
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不知怎的,静立在此,竟只能瞧见浑身凝结着浓厚的孤寂。
自己分明站在他咫尺近处,可无形之间,却好似被这股孤寂,推拒千里之遥。
作为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宫中老人,又是一路瞧着陛下与许公子之间,经历这十多年的恩怨纠葛。
身为这样一席情不知所起的旁观者,赵君诚自然明白,陛下心中的症结所系,定然是许公子无疑。
可陛下素日里,又时时忌着旁人提及许公子。
赵君诚一时间心念百转,嘴巴张了张,仍是如惯常那般,把“许公子”这三个字自动摒弃了去,问得迟疑。
“陛下,可要传膳至北宸宫?还是去丽嫔那里看小公主?”
“……”
符澈长久地沉默着,眸光映着渐渐沉落的余晖明明灭灭。
临末,抬步直去,径自迎着晚霞,向西而行,余留一句话消散半空,徒留赵君诚独自滞在身后发愣:
“传膳德馨苑……”
赵君诚虽是暗暗惊诧,但办事也不含糊。
山脊吞下最后一丝余晖之际,德馨苑屋内亦是高烛灼燃,珍馐满筵。
瞧见许久不曾对自己开口好好说话的符澈,今日这般反常行径,许承钦心中有些疑惑,却也只冷着脸静静站在门里侧,微蹙墨眉,不知符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宫人将一切备好,分外知趣地退到屋外,并顺势阖上屋门。
符澈大马金刀地率先在椅上落座,飒眼觑见许承钦愣愣杵在原地,身影未动,只冷冷盯着自己瞧。
符澈一时被他这种眼神盯得颇不自在,仿佛被他看穿自己此次率先低头企图缓和关系的意图,顿时有些不耐,同样皱了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过来坐。”
见他神情反应,听他语气音调,许承钦只道今天这一出是场鸿门宴。
“陛下今日兴师动众,可真是好兴致。”
二人静持良久,符澈等得不耐,正欲发作,却见许承钦唇角微弯冷笑一声,语露锋芒:
“陛下所言,究竟是‘过来坐’,还是‘过来做’?”
符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许承钦话中的意味,眉头登时蹙得更紧!
“朕让你过来,坐、下、吃、饭!”
符澈为着许承钦错会自己的意思而微愠,最后四字,一字一顿,咬字极重,又补充道:
“难道朕在你心里就这么荒唐无.耻么?”
“不是么?陛下?”
符澈一噎,终是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唰”地站起身,不由分说捉住许承钦的手,将他摁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