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哥哥言重了，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还好在符澈身边这些年，我并未出什么纰漏，给阿彻哥哥你惹麻烦。”

许承钦说着，却是垂下眼来，越发不可遏地想起符澈如今的处境，薄唇微抿，不觉间敛了笑。

“你何止是没有给我惹麻烦，这些年你的表现，简直完美！”

“你是不知道，今天早朝上，当我听到三皇弟汇报战况。得知最后一场交锋中，启寒国的粮草被烧，主帅身死，二十万大军，被我们歼得只剩四万，已经向我们投降臣服的消息时，我有多开心！哈哈哈！可真是大快人心吶！这里面可有你一半的功劳！若不是你带回来的那张防御图，很可能现在投降的就是我们了……”

被一个个讯息轰炸，许承钦心情极为复杂难明。

我的选择，就这么轻易地害了一整个国家，害了十几万人的性命……十几万个家庭……

可若自己不做选择，被害的十几万人，可能就是自己国家的子民……

不管自己做不做选择，都会害得一个国家落败……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许承钦勉力扯出笑来，出言回应，却不知是在说给杨文彻听，还是在自我宽慰。

“是啊，只要能保得我们岭元国昌盛，那就什么都值了……”

“我已经命人送去了诏书，我要让符澈亲自来递奏降表！让他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个天下最强大的国家！”

“什么！”

听此，许承钦霎时睁大双眼看向杨文彻，失声惊呼。

“怎么了？小钰仔，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

听此询问，许承钦方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忙敛了面上神情，目光盯着地面各处来回巡梭，想了想，仍是忍不住开了口。

“阿彻哥哥，我觉得，符澈都已是亡国之君了，就没必要……再让他受这样的羞辱了吧。”

“小钰仔你还是太善良了，正是要趁此机会，好好把符澈这只落水狗羞辱一番，才能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们对着干！”

“可是……”

许承钦仰脸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被杨文彻俯身吻了吻唇角。

“好啦，我心意已决，小钰仔你就不用劝我了，先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目送明黄身影出屋远去，许承钦微皱着眉，拇指无意间来回扣着食指，思绪不明。

……

“宣！启寒国降君符澈觐见！”

朝堂上，许承钦站在众臣之间，听见门外高声通传，心境却与他们大有不同。

沉稳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许承钦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侧目向殿外偷瞧去。

看见那逆光而来的身影，许承钦的目光又似被烫到了一般，忙不迭收了回来。

再抬眼，却又与杨文彻的视线相触。

许承钦一惊！忙挪了视线，微颔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下微微紧绷着，不敢再乱动。

脚步声渐近，停在自己身侧不远处。旋即，有衣物窸窣声响起。

许承钦再次忍不住偷眼看去，只见符澈撩袍跪地，腰却挺得笔直，双手上举，呈上降表。

时隔数月，再见到符澈，许承钦只觉恍如隔年……

身量较以前清瘦不少，眉宇间没了往日温和，倒添了许多冷冽……

许承钦就这样静静地瞧着符澈，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看他薄唇开开合合，应答如流，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心里去。

临末，还是杨文彻的一句话猛然激醒了许承钦的心神！

只听杨文彻朗声笑道：“来者是客，启寒国君远道而来，如今既是诚心归降，那今晚我们岭元的这场庆功宴，还望符澈国君务必要准时参加啊！”

“哈，那是自然，如此盛情难却，何有不至之理？”

听符澈语气淡然，不辨悲喜，许承钦忍不住又看了看他，不禁隐隐忧心起来。

原以为符澈身为一国之君，阿彻哥哥只让他亲自前来呈递降表，俯首称臣，便已然羞辱得差不多了，未曾想，阿彻哥哥居然还有后招！

可符澈绝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若是阿彻哥哥把他逼得狠了……有朝一日，他反扑回来，殃及的……不还是岭元国的百姓么……

虽是忧虑，但黑夜照临不误。久违的胜利，数度将这场庆功宴的气氛推向高峰。

杨文彻心中欢喜，席间，特许许承钦与自己同坐。

君命难违，许承钦虽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妥，但也别无他法。

在杨文彻身侧落座，许承钦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间瞄了一眼符澈所在之处。

见符澈在席间独坐，兀自喝着闷酒，与周围高涨气氛格格不入的模样，许承钦便收了视线。

周遭喧闹不止，一如许承钦此时的满腹莫名心绪。

“来！小钰仔，今儿我高兴！陪我多喝几杯！”

耳边的声音唤回了许承钦略失神的状态。

许承钦眨了眨眼睛，接过酒杯，将心中有关符澈的思绪，合着灼辣酒液一齐咽下，尽数撇开。

既然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我与符澈也早已没了回头路可走，还费心想这些做什么？

如今我已经辜负了符澈，选择了阿彻哥哥，那就不能再负了阿彻哥哥……

“小钰仔，你快尝尝这种果酒！”

许承钦正暗自想着，只觉肩上一沉，身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杨文彻，伸手揽上了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举着他喝了半杯的果酒凑到自己唇边，要让自己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