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一下的话，桌上的饮料一大半都到阿越的杯子里了。

等我妈坐回来，我稍大声地叫了他们一句：“爸！妈！”然后顿了口气，接着说，“我有件事一直想和你们说。不管你们能不能接受，我都是你们的儿子，这一点肯定不会变。”

阿越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说什么啊？先吃饭，吃完再说。”我妈好像是在转移话题。

“妈。”

“别说了，来吃吧。”她给我夹了个鸡腿，又给阿越夹了个。

“你就听他们说完怎么了？”我爸难得有些生气。

我妈也撂下筷子，负气地侧转到右边。

我正想开口，阿越扯了扯我的衣服，示意我别说了。

可话已至此，不说又能怎样呢？

我拉起阿越的手举到桌上：“阿越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阿越愧疚且害怕地看向我妈。

她在哭，从无声默泪到慢慢控制不住地呜咽。

我妈一直很强势，我见过她哭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三次。

她这一哭，我也慌了，赶紧过去抱住她：“妈，别哭。我还是你的儿子，没有变。我还多给你带了一个儿子。”

我妈推开我：“滚滚滚！小泽本来就是我儿子。”

“那我呢？”

“你爱滚哪去滚哪去。”

“那我真滚啦？”

我妈破涕而笑。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我爸才开口：“行了行了，你也别作态了，咱们不是早都知道了？你还说要支持他们俩，不是？”

我妈不悦：“我还不能哭一下啊？本来儿子儿媳四个人，现在只剩两个了，我怎么不能哭了？”

我爸没话说。

“阿黄过来。”我妈把狗叫过来，抱在了腿上。

阿越也说话了：“叔叔阿姨，对不起。”

“小泽，你别啊。这种事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爱情和性别无关，阿姨看网上说的。其实我不能理解，但看到你们，又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很多异性夫妻也不一定就能多相爱，那同性之间凭什么不能爱呢？女娲造人，她肯定是觉得你们的存在合理才造的你们啊。”

“阿姨……”

我妈打断：“你也别叫阿姨了，我和小成他爸早就想收你做个义子什么的，现在刚好了，直接改口吧。”

“我……”阿越一句话堵在嗓子里。

我妈推了把我爸：“你也说两句。”

“咳咳。”我爸假装淡定，“我是同意你妈说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享乐嘛，搞那么多限制才真的是有病。如来佛祖都没说同性不能相爱，那别人当然也没有资格啊。我改天带你们念念经什么的，让你们学会平心静气哈。”

“谢谢爸妈。”我可开心坏了，赶紧拽着阿越改口。

阿越很羞涩：“谢谢，爸，谢谢，妈。”

“哎，乖儿子。”我妈也开心了。

我爸还是端着，但点了点头。

家务事都搞完之后，我妈和阿越在逗猫撸狗、交流心得，我爸在阳台听戏曲，我坐在客厅的沙发打算把自己的出柜经历分享给网络上的同性恋朋友们，希望能激励他们，勇敢去爱。

这般和谐的场面一度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出过柜，或者说出柜其实就是一件小事。

总而言之就是后顾之忧已解除，有了父母的支持，外界一切反对的声音也不过如狗吠猫叫，不值一提。

晚上我搂着阿越躺在床上：“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是你跑不了了，有叔叔阿姨……”

“是爸妈。”我纠正道。

“有爸妈帮我，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就等着被碎尸万段。”

“我哪敢哟，我爱你还来不及。”

“我也爱你。”

“我最爱你。”

“我才最爱你。”

“我最最最爱你。”

“行了行了，太恶心了。”

“不恶心，说一万次都不恶心。”

我爱你，李越泽。

第二天，阿越收获了厚厚一迭改口费，可把我羡慕坏了。

第15章 李越泽视角

我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去世了，那之后我的监护人就变成了我的爷爷奶奶。

我妈和他们的关系很差，我爸的葬礼一办完，她就出去打工了。自此我们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见面。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在我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妈默不作声地将我带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让我叫他“叔叔”。

我意识到这个叔叔是非同寻常的，但心里依然带有一丝侥幸。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朋友，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

直到他们晚上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我没有哭闹，而是开始学会接受。

第二年暑假，我妈怀孕了。

第三年暑假，我见到了我的妹妹。

小巧可爱，我很喜欢她。

上了高中后，我来到县城上学，终于可以每周末都见到妈妈和妹妹。

我很高兴，但那个家我好像呆不下去。

妹妹的爸爸不喜欢我，他几乎不会主动和我说话，除非是想要我的帮助。

我性格软弱内向，自然不敢主动靠近，也别说讨好。

不过我并不太讨厌他，因为他对我妈和我妹是不错的，只是我格格不入而已。

高中有一阵我很失落，经常因为自己的多余而在宿舍被窝里默声痛哭。

然而上天不公，高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可能是一个同性恋。

家庭、学业、性取向，三座大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原本商量好我妈来照顾我这最关键的一年，可是她又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