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13)
当众露面,叫诸候选东床们知难而退。
席上具是人精,彼此眼神交汇,也知这门亲定是谁也攀不成了。
至尊犹有情焉。(注4)
送走诸宾,冯诞欲去书室,却被冯修拦了下来。
“二娘在里面,陛下不欲见客。”
冯诞却问:“你如何得知?”
冯修一脸无奈,至尊抱着韶华由那院至这院,正被他撞见。
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贼人竟能突破侯官布防,胆敢来此偷香窃玉。
韶华将脸埋在拓跋宏肩上,笑的肩膀直颤,拓跋宏脸色阴晴不定的。
他这已经是第二回被人当成狂徒了,还都是冯家人。
冯诞听过,沉吟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
拓跋宏将韶华安置在胡床上,欲行狂徒勾当。
他可不白背这黑锅,狂徒必须坐实。
韶华笑,抬手命他躺下,他也就顺势躺下了。
手不肯松开,与她十指紧扣,一起侧躺在胡床上。
太后崩逝
拓跋宏欲接回她,此刻却仍有障碍。
已逐渐收回权柄的皇帝开始学习忍耐,学会退步。
太后是愈病愈沉稳的老太太,她对权柄的张施有度素来是有效的,他尚需学习。
本来因病了一阵未理政,有人有所懈怠。
太后忽以雷霆之势在大殿上处理了两位宗亲一位能臣的贪腐案。众人便又汲汲营营,恢复如初。
不过,局势于他,还是有些喜人之处,他说给她听。
皇信堂上,众人为两位宗亲求情。
太后不语,众人并未固谏。而是将眼光转向了他这个皇帝,太后也看向他。
只有他才有资格做决定。
“那官家如何决定?”
贪腐需治,人情也不可不察,两位宗亲具为景穆皇帝之子。
于是有诏称:“二王所犯难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怀之恩;且南安王事母孝谨,闻于中外,并特免死,削夺官爵,禁锢终身。”(注1)
太后未有异议。
“陛下倒做成了这好人。”
拓跋宏一笑,其实也不完全是。
除了南安王拓跋桢有子作战有功需要考量之外,他也希望允情予一些亲近的宗室成员,使他们将来能和太后那一拨人,形成天然的相持。
再加以其他力量,成颉颃之势。
即便是拥笃太后的那一拨人,心也未必一样齐。
他需提前做一些准备,尽量拉拢那些可争取的。比如李冲,再比如穆亮。
这些是能臣,亦是社稷的股肱之臣。
他们不仅是太后的臣子,更是大魏的臣子。
“这一切很快会结束,新的一切即将到来。”
韶华对这一句虽有些云里雾里,但也不欲多想,拓跋宏已经亲过来。
他炽热的目光像是在向她昭示他隐藏已久的熊熊野心,真是让人惧怕。
韶华悄悄将头埋进被中,引得拓跋宏忍俊不禁,学那衾上相继盛放的芙蓉,尽相追逐。
韶华很快便知道他口中的“会结束”指的是什么。
太和十四年秋,太后崩于太和殿,时年四十九。
谥曰文明太皇太后,葬于永固陵。
方山是太后亲自选的百年之地,当日场景历历在目。
太后览毕即设宴,不拘男女老幼,皆起舞和歌以为祝。
其男女之杂,灿烂之景,不可名状。
羊水东注于如浑水,乱流迳方山西岭上,韶华一路走来。
陵之南有永固堂,堂之四隅雉列榭、阶、栏、槛,及扉,户、梁、壁、椽、瓦,悉文石也。
檐前四柱,采洛阳之八风谷黑石为之,雕镂隐起,以金银间云矩,有若锦焉。
堂之内外四侧,结两石趺,张青石屏风以文石为缘,并隐起忠孝之容,题刻贞顺之名。庙前镌石为碑、兽,碑石至佳。
左右列柏,四周,迷禽暗日。
院外西侧有思远灵图,图之西有斋堂,南门表二石阙,阙下斩山累结御路,下望灵泉宫池,皎若圆镜矣。
如浑水又南至灵泉池,枝津东南注池,池东西一百步,南北二百步。(注2)
她在庐墓处寻到了拓跋宏。
拓跋宏正仰躺在草地上,风吹过他的脸,有些痒痒的,他拿手挡着有些刺目的骄阳。
他眯着眼睛,渐渐的竟进入梦中。
鼻尖好像闻到了深秋的味道,有虫在耳畔轻轻鸣唱,唱的如此欢快,一定不是在宫里。
是在哪里呢?他抬头看看,是一片广阔而澄明的天空。他想起来了,是在征讨蠕蠕的路上。
冯太后幼时便亲养他,难得放任自己和父亲彼此相处,唯一一次便是延兴二年的这一次征讨蠕蠕。
小小的他跟在皇父的身边,皇父则悄悄的走到他的身后,和他一起读那一页书。最后,皇父抚了抚他的额头,“吾儿日后必成大器。”
那时候,皇父还十分年轻,他的手厚实而温暖,还很有力量。
他心里开心,但面上却没有展露出来,反而是问,“何以为成大器?”
父皇想了想,并不急着回答他,反而是坐下来,问他,“宏儿可知,我们为何频繁的征讨蠕蠕?”
他也想了想。蠕蠕草地肥沃,盛产牛羊,这些都是资源。可以为大魏填补空缺,让他们更有资本去南伐。
皇父笑着颔首,“孺子可教也。”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征讨蠕蠕从来不是国策,而是一种准备。
大魏的国策从来只有一个,便是定鼎中原,一统华夏。
他左右看看,面前仍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
可是很突然的,皇父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