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01)
若非心肠歹毒作恶多端,他定也能活到子孙满堂吧?
定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吧?
屋内三人静默了半晌。
随即开始清理地上血迹。
随即合力将许之墨抬上床榻,给他换了身齐整的中衣。
忙完已是寅时,天边现出了蒙蒙光亮。
金毋意细细嘱咐了郭婉儿一番,这才与梦时穿过暗道出屋,继而行至青玉轩后的院墙处。
少年弯腰背起金毋意,纵身一跃,便沿着院墙飞身而出。
许之墨的死讯于清晨传遍了侯府。
继而又传遍了街头巷尾。
茶肆酒馆自此多了一桩谈资:
“你听说没,侯府的二公子死啦,这也太突然了。”
“可不是吗,听说那府中的少夫人也没瞧出什么端倪,硬是与尸体睡了一整晚。”
“可有查到死因?”
“嗐,据说去了好几波医官,连顺天府的仵作都去了,最终鉴定说是死于什么肠病。”
“这侯府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主母疯魔就算了,如今还白发人送黑发人。”
因侯府主母疯魔,便只能由郭婉儿来料理许之墨的后事。
她看上去任劳任怨,却也未在人前落下一滴泪。
长兴侯许元泽对此很是不满,找了个背人处,厉声质问:“你乃我许家媳妇,与我儿夫妻一体,如今我儿赴了黄泉,缘何在你脸上看不到丁点悲色?”
郭婉儿虽心有惧意,却也理直气壮:“夫君已将我父亲害得聋聩暗哑,我不恨他已是万幸,又怎还会有不舍?”
“你……”许元泽气得语塞。
他本也怀疑是这郭家女杀了自己儿子,但医官与仵作皆称儿子死于罕见的肠病,他这才打消疑虑。
他摆出一副家长姿态,“我许家不养仇人,待我儿出殡,你便带着你父亲离开吧。”
说完他气汹汹地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郭婉儿心头暗喜,对着他的背影道了声:“多谢侯爷成全。”
许之墨出殡那日,正好遇上魏如坐着喜轿进宫。
送葬队伍遇上送亲队伍,再加之众多围观百姓,一时将金陵街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说“晦气”,又有人说“见棺见财”。
魏如不耐烦地挑帘:“这路再堵下去,我便懒得进宫了。”
这桩亲事她本也就不情不愿!
小柳忙上前应答:“小姐放心,侯府那边的人已等在路边,会让咱们的人先过去的。”
当喜轿与棺材交错而过的瞬间,魏如再次挑帘往外看了几眼,心头不禁一阵唏嘘。
记得上次与许之墨见面时,他们还在谋划着如何对付那个外室。
如今数日过去,许之墨已亡故,她也要进宫为妃。
世事流转,无论生死,他们注定是意难平。
金毋意与梦时也夹杂在人群里,默默观望着这两场红白喜事。
待人去街空,两人才坐上回去的马车。
少年松了口气:“如今许之墨死了,那魏家女也进了宫,咱们往后或许可以清静了。”
金毋意也颇为感慨:“魏如进宫倒也不算一个多坏的去处,至于许之墨……”她顿了顿,“他算计半生作恶多端,对郭婉儿更是痴恋成魔,倒头来,所求皆成空。”
少年听到“痴恋成魔”四个字时不禁一顿。
他对她不也是这般么?
不也像许之墨喜欢郭婉儿那般打小就喜欢她么?
“许之墨也不算所求成空吧,至少,他得到过郭婉儿。”他看着她,神色意味深长……
成熟
金毋意闻言也是一顿,抬眸看他。
马车昏暗的光线里,少年清瘦的面容多了几许男儿的刚毅,眉宇间也凝结着一抹深沉。
她莫名觉得今日的梦时与往日有些不同。
难道是因为长大了、成熟了?
亦或是……有了通房,已做成真正的男人?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人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是悄然的、潜滋暗长的,甚至也是令人欣喜的。
毕竟时间在变,人也终就要变。
毕竟,她也不再是金家后院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斜他一眼:“强制了她的身,却从未拥有她的心,这也算得到过么?”
少年语气变得凌厉:“对比身心俱未得到,拥有‘身’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梦时。”她突然低喝一声。
少年被她喝得一愣,好似突然惊醒,忙垂首认错:“是我……言语唐突了,小姐勿怪。”
“你是男子,往后万不可学许之墨、万不可无底线地伤害自己的心爱之人,听到没有?”
“我记住了,小姐放心。”
他凝望着她,眸中带着难言的复杂与克制。
马车出城后一路疾行,很快到达世安苑。
下车前少年轻轻拉住她:“小姐……还在生我的气么?”
金毋意摇头:“我哪会生你的气,不过是担心你而已,你若安好,我自然无忧。”
少年胸口一松:“有小姐在侧,我必能安好。”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下了马车。
金毋意下车后便去盥室沐浴,随后回房沉沉睡了一觉。
许之墨终于死了、下葬了,压在心头的石头也好似被挪开,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次日用过早膳,她便与梦时带着香蜡冥纸去乱葬岗。
当日金家满门被斩,所有尸身皆被草草葬在那里。
而今许之墨已死,她自然要去告慰亡灵。
乱葬岗位于城郊的一片荒僻之地,远远看去就是一道巨大的土坡,土坡四周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