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44)
他厉声回:“金毋意你给我闭嘴。”
随后看向魏达:“你说话算话?”
魏达嚣张反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没有别的选择!
哪怕知道这个魏达不可信,却也只能依从他的要求。
只要在抵达断头架前他不吹口哨,他便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便可以险中求胜顺利救下她。
顾不言面色不变:“好,那就一步一刀。”
魏达大唤一声“玉三”。
叫玉三的水贼阔步上前:“老大请吩咐。”
魏达指着地上的绣春刀,“这是把好刀啊,指挥使拿着它应该杀过不少人吧,今日便让指挥使也尝一尝这绣春刀的滋味。”
玉三大声应“是”,弯腰捡起了刀。
顾不言回眸看了玉三一眼。
这一眼森冷威严,带着磅礴气势。
即使明知此人将成为刀下魂,玉三仍被这一眼吓得心头发紧。
顾不言却面色不变,提步上前。
昏黄的光线下,他身影高大挺拔、凛然无畏。
犹如一尊不可撼动的佛陀。
玉三有些气虚,滚了滚喉头,又咬了咬牙。
继而大喊一声“杀”,挥刀砍向他。
刀锋落到了他的背上,刃口割皮衣衫,直抵皮肉与骨骼。
顾不言被砍得身体一晃,随后继续往前迈步。
玉三见这一刀毫无效果,俨然有些不甘,再次大喊一声“杀”,挥刀砍向他。
刀锋也再次落到他的背上,痛如骨髓。
他却神色不变,继续往前。
一步一刀,一步一痛。
血湿了衣衫,也湿了泥地。
数十米的距离,近前眼前,却又漫无尽头。
魏达在癫狂大笑:“朝廷的狗官都该死啊。”
又说:“老天爷啊,你就该让每个黑心狗官都得到报应。”
金毋意在呜呜哭泣。
边哭边说:“大人,贫妾不愿这样,大人……”
她眼睁睁看着他挨刀、看着他流血。
眼睁睁看着他踏着血路艰难地走向她。
这个男人向来倨傲、冷漠,手段狠辣。
如今却为了救她,舍下性命、舍下身段,任人宰割。
今日无论生死,她都欠他太多,多到一生也无法还清。
苍茫的夜,喊杀声、叫嚣声、哭泣声交织。
苍茫的夜,满目残酷,满目荒诞,满目生与死的博弈。
顾不言感觉自己成了一副零碎的骨架。
没有了皮肉,也没有了痛感。
只剩下一口气,支撑着他一步步往前。
利刃在背后挥舞。
任由它飞舞!
金毋意就在前头了,越来越近了。
近到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总是触及不到。
他踉跄了一下,蓦地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他揉了揉眼,抬眸看向前方呜咽的女子。
昏暗的光线似乎突然明亮起来。
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与她。
她是因为心疼他而落泪么?
她终于开始心疼他了?
隔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他踉踉跄跄,边走边说,“金毋意,我绝不能让你死。”
她哽咽问:“为何?”
他说:“因为你还欠我。”
她说:“贫妾所欠,一生难偿。”
他摇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我是指……你欠我一个玉扳指,在诏狱的时候……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那一日她想用千机簪杀掉自己。
顾不言用手中的玉扳指救了她,结果簪子断了,扳指也碎了。
金毋意泪如泉涌,“贫妾至死不忘。”
他吐了口血,无声轻笑:“今夜,不说死。”
她说:“好,不说死。”
她看着玉三在挥刀,挥得他自己都没了力气。
可顾不言仍巍然屹立,哪怕步覆踉跄,也仍傲骨铮铮。
她不知他还有多少力气,更不知他能不能撑到最后。
她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儿上,一下下数着他的步子。
近了,又近了,就在眼前了。
他很快就不用受这等折磨了……
就在两人相隔仅剩十余米时,顾不言突然提气凌空而起,以闪电之速朝金毋意飞赴过来。
在靠近金毋意的瞬间“嗖”的一声抽出靴间匕首,割向绑缚她的绳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围观的水贼皆愣住了,连玉三也举刀僵在半空。
谁能想到啊,一个眼见着要死的人,突然又活了。
魏达也怔愣了片刻,继而快速地呼出一声口哨。
响亮的呼哨声瞬间划过夜空。
盘旋的渡鸦奋力展翅,一声厉鸣,如冷箭般冲向对面的高台。
更多渡鸦涌出来,争先恐后飞去高台啄食。
魏达冷哼一声:“竟还妄想挣扎,我今日便要让你们俩一块儿葬身于此。”
断头架旁顾不言已给金毋意解缚双臂。
继而弯腰为她割去脚上绳索。
在他就要将她抱下断头架时,另一边的渡鸦也站上高台。
头顶的斧子“噗嗒”一声启动,飞速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顾不言徒手挡在了金毋意的头顶。
锋利的斧刃切进他的手臂,血再次如泉涌出。
金毋意吓白了脸,哽咽唤了声:“大人?”
他单手将她从断头架上抱下。
再咬牙将自己另一只手臂从斧刃里拔出。
众水贼再次惊呆了。
竟有人能生生挨下这断头架上的斧子?
玉三吓得失了魂魄,“呯”的一声,手中的绣刀春跌落在地。
刀柄上镶嵌的一枚玉器被摔落,蹦到了魏达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