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74)
冷承业不屑一笑,却也噤了声。
殿内氛围瞬间变得僵硬。
众仆皆吓得两股战战。
二人名为母子,实则如针锋相对的仇人。
片刻后顾怡才开口:“皇帝且慎言。”
冷承业仍弯着唇角,眸中带着几许挑衅:“谨遵太后旨意。”
顾怡暗暗握拳,哑声道:“如儿的事,还望皇帝多关照。”
“太后若真关心魏如,当日又怎该松口让她入宫?”
“哀家松口乃是顾惜与皇帝的母子情分。”
冷承业语气淡淡:“朕也本不欲与太后撕破脸皮,但太后做过太多令朕不喜之事,且多年来从不知收敛,往后,还望太后自重。”
顾怡气得面色灰败:“这是一个儿子该说的话吗?”
“你算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二人再次沉沉对望。
随后顾怡起身:“哀家今日要说的话都说了,先回宫了。”
她说完转身往殿外走。
“太后。”
冷承业在背后唤住她,语气狠戾:“朕得提醒你,那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顾家,”他顿了顿,“有人会死。”
他将“死”字咬得格外重。
顾怡冷着脸,什么也没说,提步走出了承明殿。
那一瞬,她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虚弱而孤独。
冷承业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半晌无言。
门外是无边夜色,以及带着暑气的夜风。
他深吸了口气,继而慢斯条理地吩咐:“今夜,让魏妃来侍寝吧。”
又说:“别忘了将她那位贴身宫女也带过来。”
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
太后不是心疼她的“如儿”么,那就得更加狠狠地折磨她了!
画中人
魏如这段时日过得痛不欲生。
她的人生好似陷进了一片沼泽里,且越陷越深。
她本还指望着生下一个皇子,给自己、给魏家一个交代。
但现在看来,大可不必如此了。
那个龙椅上的男人、那个厚颜无耻的畜生,压根儿不值得她如此。
她凭什么要给一个畜生绵延子嗣?
凭什么呀?
在魏如痛不欲生之时,婢女小柳也过得生不如死。
她被幽禁在一间逼仄的屋子里,屋子四面是墙,唯有北面墙角留下一个孔洞,以作投送饭食之用。
她向来得主子信赖,但自上回那件事后,她便再未见过主子了。
她知主子恨她,也知皇上嫌她。
她这条性命已如枝上枯叶,一阵风来,便可吹走。
夜已黑严,溢芳殿亮起了盏盏烛火。
魏如坐于铜镜前,由新任近侍玉儿卸下妆发。
卸完妆发,玉儿又拿来润肤膏,欲给主子涂上。
魏如语气疲惫:“不涂了。”
玉儿一愣:“娘娘近日少食少眠,若不涂一些,肌肤……会变干。”
她满脸不屑:“肌肤干怎么了,又不会死人。”
宫墙深深,已无一个她在意之人,涂给谁看呢?
玉儿不敢违逆,只得将润肤膏收了回去。
魏如从镜前起身,欲再饮一盏茶水。
一宫女进殿禀报:“娘娘,承明殿的赵公公来了。”
她面色骤冷,沉默片刻后道了声“传”。
赵富哈着腰进殿。
跪地行礼:“娘娘,皇上召您去侍寝。”
又道:“皇上还说,将那位……婢女也带上。”
那位婢女,不就是小柳么?
魏如暗暗握紧袖中拳头。
握了好一会儿也未松开。
并非是因为嫉妒,而是不堪忍受这样的羞辱。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要杀死皇帝!
想要体会刀刃插入皇帝胸口的感觉!
赵富见她沉默不语,小声提醒:“娘娘,步辇正在殿外侯着呢。”
她绷着面色,却也压下胸间情绪,“辛苦赵公公跑这一趟,容本宫先收拾收拾。”
赵富躬身应了声“是”,退出殿门。
魏如重新坐回到铜镜前,让玉儿给她挽起发髻。
随口问:“暗房里,她还活着吧?”
玉儿小声答:“回娘娘,活着的。”
魏如抬起下巴,怔怔盯着镜中的自己。
她似乎想要在脸上寻找某些痕迹。
亦或是寻找过去那个自己!
那个自己乃魏府嫡女、太后义女,尊贵而显赫。
那个自己以为未来的生活也将是尊贵而显赫的。
殊不知,她掉入了一个粪坑,从此过上日复一日肮脏的生活。
她说:“将她带出来吧,好好地梳妆打扮。”
玉儿应了声“是”,急忙差人去暗房里拖出了小柳。
再依令给她梳洗、更衣、妆扮,收拾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魏如自始至终没理会小柳,更没看她一眼。
待一切准备妥当,她才提脚走出殿门,坐上了殿外的步辇。
小柳则战战兢兢跟在了步辇后头。
夜色深沉,步辇在弯弯拐拐的甬道里“嘎吱”作响。
每一次响,都像是一声嘲笑。
每一次响,都像是一声哀鸣。
承明殿里,冷承业已换上一袭寝衣。
见魏如带着婢女进殿,他面上浮起嘲弄之色:“让朕好等啊,怎么,来得不情不愿?”
魏如冷着脸,跪地行礼:“臣妾不敢,臣妾须给婢女好生装扮,故尔耗费了一些时间。”
“平身吧。”
冷承业从宝座上起身,瞥了眼立于殿门口的小柳,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如此尽心装扮婢女,莫非,魏妃很乐意将她送到朕的龙榻上来?”
她垂首答:“只要皇上喜欢,贫妾自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