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02)
厉王沉声回:“好,皇上既然应下,便当众宣旨吧。”
冷承业虽嘴上应下,心头仍是不甘:“叔父何必急于一时。”
“臣今日就是急于这一时。”
冷承业暗暗握拳,隐忍地吸了口气。
继而大声传旨:“顾不言听令,明日起,恢复北镇抚司指挥使一职,望你勤勉行事尽忠职守,为朝廷护一方安宁。”
顾不言立即上前,伏地领旨谢恩。
金毋意见此也暗松一口气。
只要他恢复官职,调查那桩旧案时也会方便许多吧。
冷承业宣完旨,仍往金毋意身上瞟了两眼,随即转身上了步辇。
赵富一声“起驾”,宫廷仪仗队便浩浩荡荡往城内的方向行去。
世安苑门前仅剩了顾家提亲的队伍。
厉王往那四十余台聘礼瞟了一眼,胸间酸涩难言。
若宏宇还在世,此时也正是要议亲的年纪。
他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顾不言的肩膀:“往后,本王便不欠你了。”
当年冷宏宇的真实死因,不正是顾不言帮忙查出的么。
那时厉王问他:“你想要什么?”
顾不言随口回:“暂且什么也不想要。”
“那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好,说不定等到某个时候,晚辈会讨回这个人情。”
多年过去,今日他算是向他讨回了这份人情。
顾不言抱拳提醒:“今日因晚辈之故,王爷已与皇上撕破脸皮,往后还望王爷多加提防。”
厉王不屑冷哼:“要说提防,该是他提防本王才对。”
说完又唤了声“阿吉”。
叫阿吉的男子大声应“是”,随后朝同行的军士扬了扬手。
不过片刻,便见几人抬了两个大木箱过来。
打开木箱,里面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黄澄澄的金子。
厉王语气淡淡:“你们今日订亲,本王也没备什么贺礼,干脆就送些金子吧。”
顾不言忙推辞:“王爷此礼过于贵重,晚辈受不起。”
厉王“嗤笑”一声:“你们瞧着贵重,本王一孤老瞧着,却觉得就是一堆死物,你们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他说完转身欲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住,转头吩咐:“得闲了,烦请顾大人去本王那儿跑一趟,本王有话要问你。”
顾不言忙垂首应“是”,目送着厉王策马离开。
世安苑门前终于只剩了自己人。
顾不言看了眼金毋意,眸中仍难掩疏离之色。
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金毋意道了声:“多亏有大人。”
他没理她,而是朝抬聘礼的脚夫扬了扬手:“将东西都抬进宅子吧。”
脚夫们齐齐应“是”,继而抬着聘礼鱼贯入了宅子大门。
金毋意有些无措:“大人,这些……”
他回:“都是给你的。”
“贫妾用不着这么多东西。”
“用不着也先收着。”
他说完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往宅内走。
她只得依了他。
并跟在了他身后。
他不说话,她亦不敢说话。
今日之局,他算是为她拼上了身价性命。
所幸一切有惊无险。
她心头感激,却也不敢贸然言谢。
欠他太多,岂是几句“谢”就能偿还的?
两人沿着宅内甬道往前厅的方向走。
凉风拂过,吹得道旁树叶沙沙作响。
棉花一样的云朵挡住太阳,令光线也暧昧了几分。
但他们之间没有暧昧。
他脚步匆匆,不发一言,好似连背影里也暗藏杀气。
直至到达前厅,他甚至看也未看她一眼。
脚夫们已将聘礼在前厅码好。
顾不言吩咐江潮一一清点,随后便屏退众人。
前厅里只剩了他和她。
她寻思着他或许有话要说,便倒了盏茶水递过去:“大人先坐下喝口水吧?”
“先放那儿吧。”他未接茶水,亦未坐下。
金毋意只得将茶水放在了他身侧的小几上。
他在屋内踱了两步,与她拉开两尺的距离。
继而不经意地瞟她一眼:“今日是提亲,择日请期后,咱们再……成亲。”
他将“成亲”二字说得格外犹豫。
亦或是尴尬、羞涩?
金毋意顿了顿,“大人不是说,今日这一关已经过了么?”
既然已经过关了,为何还要成亲?
“本座说了,是真娶。”
“大人当真愿意?”
“怎么,你还是不愿?”
她嗫嚅着:“贫妾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他转过身去,似是不快。
片刻后才开口:“你能断定,皇上会就此放手?”
金毋意垂首,半晌无言。
他暗暗握拳,沉声问:“莫非,你后悔拒绝了皇后之位?”
她兀地抬头:“大人怎能如此揣测贫妾。”
又说:“贫妾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后。”
他袖间拳头悄然松开,面上却不显。
继而犹疑问:“今日……你当众说,此生无论贫贱富贵,唯愿与我白首不离,可是戏言?”
她看了他一眼,未说“是”,亦未说“否”。
其实她是想哄一哄他的,想让他高高兴兴。
以前每每生出龃龉,她总是诸般讨好,或主动上前抱住他。
那时,他也总会软下语气,反手将她抱住。
那时,所有的不快亦会在片刻间烟消云散。
可是现在她不敢这般了。
她是许定坤的女儿!
他却身负十万顾家军昭雪的责任。
他们之间的诸多纠葛又怎能轻易用男欢女爱来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