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39)
她点了点头。
继而拉开与婢女的距离,低声开口:“皇上没为难你吧?”
他牵起她往宫外走,答非所问:“怎么,现在知道关心本座了?”
她喃喃回:“贫妾何时不关心大人了。”
又说:“姐姐都说了,皇上已答应她,往后绝不为难大人。”
顾不言一声轻笑,不置一辞。
“大人笑什么?”她问。
他低声反问:“皇上的话也能信?”
“皇上若真心喜欢姐姐,必然不会骗她。”
他又是一声轻笑。
她则又问,“大人不信皇上的许诺?”
他反问:“莫非你能信?”
她顿了顿,一时无言。
圣心难测,她自然不会全信。
想到此,不由得悬起心思:“那此次,皇上究竟有没有为难大人?”
“算不得为难。”
他用指尖轻轻撩拨她的掌心:“进马车后再告诉你。”
“大人在故意卖关子?”
“金姑娘一向沉得住气,莫非还容不得本座卖一卖关子?”
她握住他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
他却扬起唇角,低笑出声。
他就喜欢与她这样不痛不痒地斗嘴、逗弄。
就喜欢在这波澜不惊的寻常里享受着这寻常的小幸福。
二人前后脚进了马车。
江潮上前接过婢女手里的赏赐,随后挥鞭赶车。
金毋意刚坐稳,便被他拉到腿上,轻拥入怀。
他嗅着她的发香,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浑厚而温柔:“金毋意,皇上让我领兵出征。”
她胸口一紧,抬头看他:“要去哪里?”
他将她的头按回怀中:“去姑苏城,镇压四方军,刺杀冷不归。”
她怔住,喃喃低语:“那可是皇上的……同胞兄弟。”
他重重一叹:“他选择了叛乱,皇上怎会让他活?”
末了又补一句:“不过,即便他不叛乱,皇上也不会让他活。”
她一瞬无言,只觉寒意顿生。
在权力面前,人性的恶被无限放大,断无骨肉同胞,断无血脉亲情。
片刻后她问:“大人……可有把握?”
他语气平静:“放心,定能平安归来。”
她怎能放心?
“当真么?”
“当真!”
他语气轻松:“当年我连南蛮国军队也没放在眼里,何况是这些叛军。”
她这才略松一口气,又问:“大人何时出发?”
“明日参加完宫中的典礼便出发。”
“这么急?”
他吻着她的额头:“须得赶回来与我的金姑娘成亲,能不急么?”
他的语气又软又湿,听得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却轻轻推开他,眸中闪出润泽:“都这个时候了,大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当真是为了早去早回。”
见她心头不安,他又说:“届时得胜归来,便多了一道约束皇上的筹码。”
她喃喃问:“届时咱们当众揭穿真相时,皇上看在你是镇压四方军功臣的份上,定也不会要了咱们的性命,对吧?”
他点头,“所以,这是件好事,咱们该高兴才是。”
“贫妾是担心大人。”
“省省心,你的新郎只能是本座。”他说完吻上她的唇。
马车轻晃,他的吻也变得格外缠绵……
次日便是皇帝大婚的日子。
虽时间仓促,但内务府忙中有序,将每一道仪程都准备得精细而得体,除了太后卧病在床不能观礼外,前朝与后宫众人悉数参礼道贺。
身着华服的冷承业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将皇后的印玺宝册交到同样一身华服的蒋依依手里。
一时间,“皇上万万岁皇后千千岁”的呼声响彻云霄。
冷承业的目光一直落在蒋依依身上。
这便是他寻了多年的妻啊,他的皇后啊。
夙愿得偿,一切都美好得恍若梦境。
为了抵达这份美好,他这几日不只用佛水沐浴,甚至还试图戒掉五石散。
往后有了妻,他想活得干净一些。
于是在山呼海啸的道贺声中,一对佳偶被送入了洞房……
出征
喜气洋洋的洞房里。
冷承业与蒋依依在傧相见证下已坐帐、撒帐。
接下来便是行合卺礼。
张渊小心翼翼将两只拴着红线的酒樽递到二人手中,嘴中还不忘唱喝:“愿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一对新人深情对视,继而双双接过酒樽,屈臂交颈而饮。
待二人饮完,张渊再次喝唱:“合饮卺酒,共度春秋,佳偶天成,岁岁无忧。”
他说完便从二人手中接过酒樽,欲置于旁边小几上。
但酒樽红线太长,绊到他的腿,他一个趔趄,竟不慎将其跌落。
“呯”的一声脆响,酒樽在地上碎裂成片。
张渊脑子一“嗡”,吓得差点闭过气去。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空气沉静了片刻。
随后冷承业从榻上起身,双眸如淬了毒一般看过来。
他为求吉利费尽心机,没成想,竟被这个狗奴才搅黄。
合卺酒的酒樽都碎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与皇后的幸福也将破碎。
想到此他便压不住心头火气,低喝一声:“来人。”
张端子应声入殿,“皇上?”
张渊霎时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地:“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不是有意的。”
自顾不言夺回北镇抚司后,他消沉了好些时日。
眼下他既得不到慈宁宫的眷顾,亦得不到承明殿的赏识,东厂的番役无差事可干,穷得连裤衩子都恨不能典当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