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吩咐江潮带人去上游通开河道。

几个时辰之后，河水退去，水头堡终于露出它本来面目。

——却也是遍地狼藉，尸横遍地，满目废墟。

雨水终于小了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与清草的味道，闻上去黏腻而厚重。

顾不言沿着镇子巡了一圈，并未发现冷不归的踪迹。

江潮也带人在镇中各处寻了一圈，也未发现可疑形迹。

“大人，并未见到水头堡堡主和那冷不归。”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守住镇上各个关隘，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之后思量片刻，又说：“在地上找不到，咱们便在地下找，速速加派人手，对水头堡进行全面搜索，尤其注意有无暗道、地宫。”

江潮抱拳应“是”，转身带人去搜索。

此时水头堡通往镇外的暗道里。

沈安达正领着几名扈从举着火把急速奔逃。

古丁与梦时也跟在他们后头奔逃。

待逃至一处弯道，梦时快步超过去，堵在了沈安达的前头。

火光莹莹，映出了少年英挺而紧绷的面孔。

他仍是气势汹汹：“还请堡主让我见首领一面。”

沈安达满脸不耐烦：“现在咱们可是在逃命，旁的事往后再说。”说完伸臂去推开他。

少年却站得如钉子般岿然不动：“于我而言，见首领这件事，远比逃命这件事重要。”

沈安达怒视着他：“你小子竟还是这般冥顽不化，看来在水牢还关得不够久啊。”

少年俨然也失去耐心，再次逼问：“首领究竟在何处？”

沈安达咬了咬牙：“老夫偏不告诉你。”

少年忍无可忍，挥手出招。

沈安达伸臂接招。

一老一少二人，竟在暗道里打了起来。

暗道逼仄，四周泥灰簌簌而下。

古丁出言相劝：“公子，咱们先逃出去再说吧。

又说：“堡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公子一般见识。”

旁边几名扈从也出言解劝。

最后几个人硬是生生将这一老一少二人拉开，才终止了打斗。

沈安达怒不可遏，“若不是今日事出紧急，老夫定要将你这小子打得满地找牙。”

少年冷哼一声：“胜负不明，还不知满地找牙的究竟是谁呢。”

沈安达指着他的鼻子，“你小子最好记住今日所言。”

说完又欲推开他往前走。

少年却如一头倔驴，身形动也未动，“今日堡主若不说出首领去向，我便不会让开。”

沈安达冷声威胁：“你若不让开，我们便从你尸体上踏过去。”

少年握住腰间软剑，面无丁点惧色：“那你便放马过来吧。”

二人僵持不下。

眼见着又要开打。

古丁心下惶惶，试图再次相劝。

沈安达却挥手制止了他，继而后退一步，意味深长地盯着少年，“你当真想见首领？”

少年答：“当真。”

“见首领究竟所为何事？”

“此事我只能当面与首领说。”

沈安达轻笑一声：“好，老夫答应你。”

少年眼睫微颤：“当真？”

“但有个条件。”

“是何条件？”

沈安达阴沉一笑：“你若能为老夫夺回水头堡，老夫必亲自领着你去见首领。”

少年怔了怔，眸色亦变得阴沉：“你最好说话算话。”

沈安达目露不屑：“你若能做到，老夫自也能做到。”

少年咬了咬牙：“我必在五日内，替你夺回水头堡。”

思念

当沈安达带着一众人等逃出暗道时，顾不言也顺利地搜索到暗道入口，并沿着入口走了进去。

那暗道真长啊，弯弯拐拐似乎没有尽头。

直至近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出口处。

那出口竟设在姑苏城中一栋废弃的民房里。

民房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哪还有什么四方军的影子。

江潮差人在街巷间巡了一圈，一无所获。

“大人，人都逃了，找不到踪影了。”

顾不言看着热闹的街巷，深吸一口气，“暗道狭窄逼仄，逃走的人应该没几个。”

江潮接下话头：“估计也就是冷不归，以及那水头堡堡主。”

顾不言思量片刻，沉声低语，“水头堡堡主无疑是从此处逃出，至于那冷不归……”

他兀地止住话头，半晌无言。

江潮不解：“冷不归如何？”

顾不言敛住神色：“冷不归或许还另有藏身处。”

冷不归与皇帝乃双生子，生了与皇帝一模一样的相貌。

顶着这张脸，他怎敢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巷间穿梭？

再说了，冷不归能顺利从断头岛逃出，定非寻常之辈。

连孙道清也说过，“他的心机深沉得很。”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跟着水头堡堡主四处逃亡？

狡兔三窟，他必然还有更隐秘的藏身地。

可那藏身地在何处呢？顾不言一时茫然。

他沉声吩咐，“封锁几处城门，搜索城中逃犯，还有，”

他顿了顿，“不放过水头堡地下每一处机关。”

江潮大声应“是”，转身离去。

顾不言在街边伫立片刻，也转身回了水头堡。

此时梦时正跟着沈安达穿过城中的后街，进入到一栋青楼。

并在一名龟奴的帮助下，在楼中的闲间里安顿下来。

歇脚的功夫，沈安达出言提醒：“梦公子，过了今日，你便只剩四日了。”

少年将桌上茶水一口饮尽，沉声接过话头：“除了古丁叔，我还需要你身边这几名扈从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