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6)
少年有些泄气,茫然地在屋内踱步。
冷不丁感觉脚下踩到硬物,低头一看,竟是一本掉落的书。
书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奇效良方。
他心头一喜,忙捡起书来查看,里面果然全是经方。
才翻了几页,他便一眼望见那个含有麝香与藏红花的药方。
方子后清晰写着:行房后服用,可避除子嗣。
少年猛然顿住!
片刻后疯了般在书中寻找另一味经方,从书前翻至书尾,又从书尾翻至书前,终于在中间位置找到了它:
黑附子、蛇床子 、淫羊藿、益智仁,碾碎后饮用,可壮/阳催/欲,房事不绝。
壮/阳催/欲,房事不绝!
他狠狠盯着这八个字,气息发颤,面色逐渐涨红。
不知是害羞,还是愤怒。
他稍一思量便能明白,小姐买这两味药究竟作何用。
怪不得她又开始给顾不言做糕点。
怪不得她会用敏感的“杜鹃花”做馅料。
一切目的,不过是为了诱顾不言前来与她行夫妻之事,继而迫使顾不言去黄册库里拿到金家案卷。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页,握紧拳,握得手臂也铮铮发颤。
只恨自己不名一文、无权无势。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费尽心机、看着她屈辱地委身于别的男子。
少年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动着沉沉的不甘与不愿。
抬眸间,透过槛窗的窗格,见她正在屋外的台阶下捧书阅读。
暖阳斜斜地照过来,令她整个身体犹如裹了一层光晕。
神情专注,宁静而美好。
她身下的木凳已被他漆成绿色,旁边的矮几也被漆成绿色。
她向来喜欢绿色。
在金家简陋的后院里,她终日见不到外人,见不到阳光,更见不到花草树木。
她说:“梦时,我们若能住在山中便好了,绿草如茵,一碧千里,多惬意呀。”
但她只是一后宅庶女,哪是想住哪儿就能住哪儿的。
于是,他便将她的屋子漆成了绿色。
地面、墙壁全都变得绿盈盈的。
每日她一睁眼,便能感受到翠色满帘,犹如置身山中。
但如今,金家已亡,后院不在。
他们依人篱下,朝不保夕。
唯有这抹绿色还能用来聊以慰己。
少年放下书册,转身往屋外走。
走到屋外的台阶上,唤了声“小姐”。
金毋意抬头看他,“梦时可是有事?”
他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虎牙。
“我在想,要不要将小姐住的厢房也漆成绿色,就像当日住在金家后院里一样。”
“不用了。”
金毋意看向屋前的山脊,暗暗叹了口气,“我们现下已是住在山中了,何况……也没有金家后院了。”
少年顿了顿,仍是笑着应了声“好”。
他转身往台阶另一侧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小姐,我有些困,想回屋睡一觉,到时就不出来用晚膳了。”
“可是身子不舒坦?”
“没有不舒坦,小姐放心。”
金毋意也微微一笑:“好,那你去睡。”
少年踩着台阶上的斜阳不疾不徐地回了屋。
一个人又在屋中怔怔坐到了天黑。
待悬月升起,宅中亮起灯盏时,他才起身从木柜里拿出夜行衣,有条不紊地换上。
继而束发、绑腿、蒙面,将暗器一一藏进袖口、领口。
最后拿起长剑,转身出了屋子。
金毋意的屋子就在正对面,此时她还在后厨忙活,并未回来。
屋内一片漆黑。
梦时行至近前,推门而入。
极其熟练地绕过屏风,在她妆奁下的暗屉里找到那枚铜匙,随即出屋,闪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顺天府衙仍是防卫森严。
衙内共有三道门,均有侍卫看守。
哪怕是夜间,也有两班侍卫轮流值守。
少年蹲在不远处的屋脊上,如一头伺机而动的豹子,悄悄等待着自己的机会。
如此,一直等到子时,衙内的侍卫终于开始换班。
后头的侍卫还没到,前头的侍卫便开始撤离。
中间足有几息的时间空档。
他飞身跃下,以闪电之速顺利穿过第一道大门。
继而又冒险穿过第二道大门。
他的身影与侍卫的背影交错而过,险象环生。
还有第三道门,也是守卫最森严的门,黄册库便在那道门里。
但此时侍卫已换岗完毕,四周重新拉起严密的布防。
梦时藏于暗处,远远窥望着黑暗中的黄册库。
若想闯进去,他须得以一敌众。
他深知此行凶险,却仍想冒死一试。
哪怕是死,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小姐作贱自己。
少年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闪身跃出。
拉开招式的瞬间,数枚暗器齐发,几名侍卫应声倒下。
另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也纷纷过来援助,一时刀光剑影厮杀声不断。
少年虽苦练梦家剑法多年,却终是寡不敌众,慢慢落了下风。
又有弓箭手围过来,瞬间矢如雨下。
他以剑击矢,匆忙避让,却不防一支利箭从底下射来,“嗖”的一声刺中他的腿部。
他身子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随后咬了咬牙,起身继续奋战。
另一支利箭从身后射来,插进他的后背。
接连两支利箭从左侧射来,插进他的肩膀。
少年猛地吐了一口血,深知自己已是死路一条。
其实在出门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死的准备。
但他不能死在顺天府衙,不能让许之墨认出他,否则定会给小姐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