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7)
他无奈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黄册库,继而挥剑割断身上的箭矢,用体内最后一丝气力跃上屋顶,躲过衙役的追击,仓皇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许之墨赶来时,只见到了遍地的残矢。
因郭婉儿一直不让他进屋,他便偶尔宿在公房。
没成想竟遇到贼人夜闯顺天府。
他面色阴沉地抽动嘴角:“胆大包天至此,倒是条好汉。”
阿四匆匆来报:“公子,人没追上,逃了。”
“此人的轻功,”许之墨抬眸看向屋顶,“与那夜青玉轩的刺客,如出一辙。”
“公子大婚之日出现的盗贼,或许也是此人。”
他玩味地舔了舔后牙槽:“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莫非……是想刺杀公子?”
许之墨不屑地嗤笑一声,目光却落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空地上除了残矢,还有一节断掉的素罗。
他上前几步捡起素罗,拿在手里缓缓摩挲。
素罗被剪成长条状,轻软细薄,上面还有淡淡的污渍,一看便知是绑腿带。
阿四跟上去看了一眼,大惊。
随后嗫嚅着开口:“京城谁人不知,那……金明赫素来讲究排面,连府中下人的绑腿带,用的都是素罗面料……”
“不可能的。”许之墨断然否认。
随后一把握紧那节素罗,眸中闪出几许幽幽的冷光。
独闯
金毋意帮着春兰在后厨忙完活计,这才转身回房歇息。
经过梦时房间时,她还特意张望了几眼,见屋内黑灯瞎火,便没去敲门打扰他。
正是夜阑人静时。
她找了本文书秉烛而读,读累了才洗漱上床。
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谁呀”。
门外是春兰的声音:“金姑娘,不好了,梦公子受伤了。”
金毋意瞬间清醒,急忙下床去开门,“发生了何事?”
春兰指着对面的厢房,上气不接下气:“刚刚护卫发现梦公子倒在后门处,便……便将他抬了进来,他中箭了……伤势……”
不待春兰说完,金毋意便急步冲向对面的厢房。
此时房中烛火通明。
梦时人事不醒地趴在地砖上,身中数箭、浑身是血,其情状惨不忍睹。
两名抬他的护卫立于一侧,俨然觉得此人已无生机。
金毋意气息发紧,怔怔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少年,盯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断矢,一时只觉眼前之景犹如噩梦。
他们历经生死,却也绝处逢生。
当一切转危为安时,她却看到了一个气息奄奄的梦时。
“梦时……”她喃喃开口。
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
金毋意眼睫轻颤,泪水扑簌簌而下。
哽咽请求:“麻烦将他……抬到床上去。”
护卫依令行事,小心翼翼将少年抬到了床上,沿途鲜血落了一地。
金毋意看着那血,再次喃喃恳求:“麻烦快去请医官。”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虽觉眼前之人已无抢救必要,却也急忙出屋去寻医官。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前后总共来了三名医官,前两名医官皆称救治无望。
唯有第三名医官死马当活马医,连夜给少年拔箭、清创、上药、包扎,直至天明时分才处理完伤口。
接下来两日,少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金毋意衣不解带地陪伴在侧。
到第三日午时,他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那时金毋意正趴在床沿小寐,槛窗的光落到她脸上,映出她锋利的下颌线,看上去瘦削而娇弱。
连日劳心劳力,她好似整个人都憔悴了。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吃力地抬手,想要为她挡住槛窗的那抹光亮,却不慎牵动肩上的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
金毋意瞬间惊醒,一时百感交集,“你终于醒了。”
少年虚弱地笑了笑:“辛苦小姐了。”
她忙给他喂汤药,检查一遍他的伤口。
继而低声相问:“那晚你去了何处?究竟是谁伤了你?”
这两日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他为何遭此毒手。
少年目光翕动,仍试图挪动手臂:“小姐……袖兜。”
她忙去翻找他的袖兜,随即从袖兜里掏出了那片铜匙。
她瞬间冷了脸,牢牢握住铜匙,握得指节也微微泛白。
“你竟是这般不要命,竟去独闯……顺天府?”
“我就是想去试试,万一成了呢。”
少年顿了顿,面露愧色:“却不想……非但案卷没偷到,还差点落到许之墨手里。”
“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的。”
“小姐能有什么办法?”少年从枕上抬起头来,沉沉看着她。
因为虚弱,也因为极力压制的情绪,他面色微微发红:“是用媚药诱得顾不言与小姐……同床么?”
“同床”二字,他说得极轻。
又好似极重,重得沉下去,没了声响。
“你身上有伤,先躺好。”
她答非所问,上前将少年扶回到枕上。
少年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看到了春兰手里的药方。”
“我本也没打算瞒你。”
金毋意背朝他坐到了床沿,语气波澜不惊,“咱们这一路走来,从金家地窖到诏狱,再到这世安苑,可谓是九死一生,但既已活了下来,便不能只是白白活着,为了父亲的清白,我无论如何也须得去放手一搏。”
“既然小姐想放手一搏,为何我不能去顺天府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