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61)
她与他之间向来只有“交易”“利用”这样的字眼。
哪怕最后成亲,他们也是奔着揭露真相这一目的而去。
到最后,他们也未对彼此表露真实的心意。
到最后,她才知那些交易与利用里,本也有许多情不自禁的爱意。
想到此,她不禁泪湿眼眶。
绿苔递来帕子:“小姐要节哀。”
她接过帕子拭掉泪水,眸中仍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大人……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这句话她已说过好几次了。
绿苔惶惑地看她一眼,觉得这位主子已经魔怔了。
次日,金毋意启程回京。
十余日舟车劳顿,到达京城已是暮色时分。
她也来不及歇息,先去了一趟顾府。
冯氏苦盼了她多日,几番询问。
金毋意不忍欺瞒,自是据实以告。
老少二人抱头痛哭了半晌。
末了,冯氏咬了咬牙关:“我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就这么死了。”
金毋意点头附和:“小女亦不信大人会葬身鱼腹,倘若如此,为何在那寒潭里打捞不出丁点物件,莫非那鳄鱼还吞下了大人的绣春刀?”
二人抱着同一信念,竟给了彼此不少安慰。
至掌灯时分,金毋意才返身回了世安苑。
当夜,随从阿昌进公房禀报:“大人,金姑娘回京了。”
梦时正在案前批阅文书,闻言面色一喜:“何时的事?”
自他接手北镇抚司后,几乎差人天天盯着世安苑。
他知道小姐去了姑苏城,亦知道她对顾不言之死伤心不已。
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小姐终会接受现实的。
况且,诱杀顾不言之事做得隐秘,哪怕小姐亲赴灵岩山,也发现不了什么蹊跷。
他只须安心地等着小姐回京,继而给予她她所需要的一切。
阿昌应道,“黄昏时的事,金姑娘先去了一趟顾府,眼下已经回了世安苑。”
他满心欢喜,起身就要去找小姐。
行至门口又顿住,“罢了,我明日再过去。”
小姐舟车劳顿,今夜当好好歇息,待她歇息好了,他再去找她。
阿冒笑了笑:“那小的明日早些备车。”
他“嗯”了一声,让阿冒退下了。
屋内烛火莹莹,映出公房内浩瀚的文书。
这几日他新买的宅子正在装潢,故尔便在公房内留宿。
这也是顾不言曾经的公房。
连那博古架上的诸多器物亦是顾不言曾经置办的。
连北镇抚司的诸多人手亦曾受顾不言所驱使。
如今,一切都归属于他了。
他占有了顾不言曾拥有的一切。
接下来,还包括他的小姐。
他遭受的一切屈辱皆要讨回来了。
他享受着这无上的荣光。
他甚至遗憾梦家已无人与他分享这份荣光。
除了他的小姐。
“他能给你的,往后,我都能给你。”
他唇边带笑,盯着眼前的虚空自言自语。
他此刻好想念小姐啊。
次日,梦时天蒙蒙亮起床。
他以金冠束发,身着璀璨的飞鱼服,腰悬绣春刀,坐着马车出了北镇抚司大门,直往世安苑的方向驰去。
金毋意刚用完早膳,正准备去书房看会儿书。
春兰匆匆来报:“姑娘,梦公子来了。”
旁边的绿苔闻言一怔,心头暗喜。
金毋意也顿了顿:“梦时回来了?”
又问:“他现在何处?”
春兰答:“正在前厅里候着。”
金毋意疑惑:“他为何不直接来厢房?”
春兰瞟了眼绿苔,嗫嚅着:“梦公子……好像变了。”
她愈加不解:“变了?”
“梦公子他……应该是做官了,身上行头……有些像咱们大人。”
就连在前厅等候她的架势也与顾不言如出一辙。
金毋意一头雾水,急忙转身去前厅。
绿苔犹豫了片刻,终是偷偷跟在了金毋意后头。
此时梦时正坐在官帽椅里饮茶。
那张官帽椅此前也是顾不言常坐的。
就连他端盏饮茶的姿势也莫名与顾不言相象,也有了朝廷官员的某些派头。
金毋意进屋时有些认不出他,迟疑地唤了声“梦时”。
梦时闻声急忙起身,面露喜色地朝她看过来。
他百感交集:“小姐,你瘦了。”
其实他也瘦了,黑了。
唇上还有了淡淡的青灰色,那是刮须后留下的痕迹。
但他似乎也更强壮了,更沉稳了。
一身华丽的飞鱼服衬得他高大威武,腰间的绣春刀凛然森冷。
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的力量与气势,亦是属于男人的自信与磅礴。
他不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他是个男人了!
连藏于门外的绿苔望过去,也禁不住心头惊讶。
梦公子真的变了,好似变成了曾经那位顾大人。
金毋意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看到熟悉的飞鱼服、绣春刀,莫名想起顾不言,莫名感觉到难受。
她压下情绪,疑惑问:“梦时成了锦衣卫?”
梦时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虎牙。
那笑如曾经那般率真而明媚,却又不似曾经那般烂漫无邪。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小姐,我如今不仅是锦衣卫,我还接管了北镇抚司,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金毋意趔趄了一下,似不敢相信他所言。
他伸手去扶她,她却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继而抬眸看他:“你……坐了顾不言的位子?”
梦时眉间舒展:“是啊,小姐难道不为我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