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64)
金毋意眸中亦闪出泪光。
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从宫中出来,天色暗了几分。
阴沉的天幕好似一口大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金毋意木然地坐在马车里,心绪不宁,双拳久握不松。
思绪如滔天巨浪,在胸间翻滚不息。
若梦时当真用假皇帝替换了宫里的真皇帝,他便是有了从龙之功,便是要得到皇帝的赏赐。
故尔,皇帝将北镇抚司赐给了他?
但为何是北镇抚司而不是别的?
她记得梦时一直不喜顾不言,莫非不仅是不喜,且还恨他?
故尔才要想方设法夺走他曾拥有过的权力?
如此,顾不言的死会不会另有蹊跷?
会不会与四方军、与梦时,有什么关联?
她又想到梦时提到顾不言“已经死了”时笃定的语气,不禁猛然怔住。
一瞬间,她犹如掉入千年冰窟,心头涌过一阵恶寒。
质问
金毋意急忙拍了拍车壁。
赶车的护卫拉住缰绳,“金姑娘,何事?”
金毋意沉声吩咐:“改道,去北镇抚司。”
护卫不解:“大人都不在了,姑娘去那里……做甚?”
她无暇解释:“你只管驾车过去便是。”
护卫得了令,立即掉转车头,驰往北镇抚司。
不过几盏茶功夫,马车停在了北镇抚司对面的街边。
金毋意并未急着下车,而是挑开窗帘往外探看了好一会儿。
北镇抚司大门口与常无异。
但细瞧之下却又发现,门口的守卫换了,进进出出的锦衣卫皆是生面孔,就连大门上方的那块匾额也重新涂过一层漆。
护卫问:“姑娘不下车么?”
金毋意回:“再等一等。”
如此等了好一会儿。
直至见到小六子抱着渣斗出来倒垃圾时,她才急忙下了马车,匆匆朝小六子迎上去。
小六子看上去灰头土脸,手上身上皆是垃圾浸染的污渍。
见到金毋意,他愣了愣,喃喃问:“金姑娘……怎么来了?”
金毋意将他拉到背人的角落:“眼下你可还好?”
小六子黯然摇头:“大人不在了,我又能好到哪里去,那个梦大人……”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兀地止住了话头。
毕竟那个梦大人曾是她的护卫。
“梦大人怎么了,你有话尽管说。”
小六子有些气不过:“梦大人一上任,便裁撤了衙内好些兄弟,连门口的守卫都换了,以前的老人儿里就只剩小的一人了……”
她沉默下来。
她没想到梦时竟有这般铁血手段。
片刻后追问,“那江潮呢?”
她知道江潮随顾不言去过姑苏城,今日便是来找他探一探当日在姑苏城的情况。
小六子闻言叹息,眸中闪出泪光来:“江哥也死了,死在了灵岩山的寒潭边。”
金毋意胸口一沉,悲从中来。
她竟不知江潮竟也殒命灵岩山。
二人沉默了半晌。
随后她喃喃请求:“小六子,你对朝中官员比我熟悉,能不能替我去办一件事?”
小六子抹了把泪:“金姑娘有事尽管说,小的定全力以赴。”
她点头言谢,继而道明原委:“你帮我查一查刑部尚书周易苍前些时日是否离京,是否被匪徒劫持过,可好?”
她仍心存侥幸,仍想要去印证。
小六子虽不明就理,却点头应了声“好”。
金毋意回到世安苑时已是晚膳时分。
但她没有食欲,径直回屋歇息。
绿苔提了食盒过来,“今日春兰特意做了排骨莲藕汤,小姐多少喝点汤吧?”
她黯然回:“你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喝。”
“小姐进宫……可还顺利?”
“顺利,你别担心。”
她眼下什么也不想说,只盼小六子能早点递来消息。
绿苔松了口气,“那就好,小姐记得喝汤,别放凉了。”
她应了声“好”,便让绿苔退下了。
第三日黄昏,小六子送来了消息。
他开口就说:“金姑娘,现任刑部尚书不叫周易苍。”
她脑子一空,仿佛瞬间跌进深渊。
嘴上喃喃问:“不叫周易苍,那叫什么?”
“现任刑部尚书叫赵浩,听刑部的差役说,赵浩每日上值,这两年都未曾离过京。”
她暗暗握拳,追问:“那周易苍又是谁?”
小六子回:“周易苍乃前任刑部尚书,都卸任好多年了,两年前已于家中病死。”
她趔趄了一下,面色白得吓人。
他果然是在骗她,果然胡诌了一个名字来搪塞她。
他吃准了她不会疑他,更不会费力去查这个名字。
小六子瞧出她的异样:“金姑娘,你怎么了?”
她压下情绪,故作镇定:“我无碍,辛苦小六子了。”
“若金姑娘还有旁的事,尽管吩咐。”
“无事了,你先回去吧。”
小六子目露关切,却也不便多问。
抱拳施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随后金毋意将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
她回忆着与梦时的点点滴滴。
从儿时的初识,到金家蒙难,再到一路逃亡、一路查案。
她与他相依为命,生死相托。
她记得在娘亲弥留之际,他还以额触地立下重誓:“我必以命护主,至死不渝。”
他是多好的一个人!
亦是她心底最亲的一个人。
她想不通他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变化。
从他们住进世安苑起?
从她对他说“往后走一步看一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