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46)
“公子这胳膊可是受伤了?”
独孤苍一眼瞥见他被血染红的衣袖。
“小伤,无碍。”他说得漫不经心。
“公子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独孤叔多虑了,我不过是来看看您。”
独孤苍笑了笑,“老朽栖身于这融洞已近六年,这六年里,公子哪次来不是心事重重?好在每次皆能释怀而返,老朽已拿不动刀剑,只剩这身打铁的手艺,能偶为公子消除烦忧,也算是无憾了。”
自六年前他潜入京城,顾不言便收留了他。
为躲避朝廷追查,特意将他安置在这隐蔽的融洞里。
几年过去,他倒也过得清静又清闲。
“独孤叔以前可有妻室?”顾不言突然问。
独孤苍叹了口气:“老朽半生戎马,性命都拴在裤腰带上,谁会嫁给咱们这号人?”
他说着一顿,探究地看向顾不言:“莫非……公子是遇上了心爱的姑娘?”
顾不言也一顿,垂首不语。
独孤苍也不逼问,仍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天底下,情之一事最是难求,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不负己、不负人!”
“不负己,不负人?”
“如此,方能无憾。”
顾不言从杌子上起身,拱了拱拳:“多谢独孤叔。”
独孤苍拈须而笑:“公子不必与老朽客气。”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顾不言这便起身告辞。
从融洞出来,夜又深了几重,四下里虫鸣声不断。
他边走边吩咐:“这几日盯紧顺天府,盯紧许之墨。”
江潮一愣,“公子是要做甚?”
他沉声答:“进黄册库窃取金家案卷。”
生辰礼
江潮一听要进黄册库偷案卷,步子一顿,瞪直了眼。
“大人,若此事被皇上知晓……”
“皇上如何能知晓?”顾不言打断他,继续朝前走。
“可此事实在太凶险。”
“万事有本座担着,你只须依令行事便是。”
“属下是担心大人。”
江潮满腹疑惑:“莫非……大人对那金家女动了恻隐之心?”
顾不言懒得再理他,径直走向山脚的马车。
夜色苍茫,他的背影冷冽而坚定,似山峰般不可动摇。
一连几日,江潮亲自去顺天府蹲守。
并派人盯紧了许之墨。
但许之墨除了上值便是回府,身上无任何异常。
而那顺天府虽防卫松懈,但衙内的黄册库却守得如铁桶一般,压根儿找不到潜入的机会。
江潮无功而返,回北镇抚司向主子请罪。
顾不言思量片刻,转而问:“眼下郭庭轩被许之墨安顿在何处?”
“在许家的一栋别院里,许之墨还请了医官和下人,每日好吃好喝地照料着。”
顾不言神色微敛,“郭庭轩虽已残,却也是郭婉儿最重要的亲人,眼下许之墨已娶郭婉儿为妻,哪怕是为讨妻欢心,他也定不敢继续加害郭庭轩,定要将其好生伺侯着。”
“公子是想从郭庭轩身上入手?”
“没错。”顾不言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倘若郭庭轩突然失踪,许之墨必会调派顺天府侍卫去搜寻,届时衙内人手不足防备空虚,咱们便可趁虚而入。”
“好一招声东击西,还是大人英明。”
“你且先去安排吧。”
江潮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走。
“等等。”顾不言又唤住他,沉声叮嘱:“郭家世代忠良,万不可辱没了郭庭轩。”
“大人放心,属下会好生地将他接出来,再好生地将他送回去。”
顾不言“嗯”了一声,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侯府青玉轩。
已到晚膳时辰,婢子们正将膳食鱼贯送进正房。
那正房的门半掩半敞,往里看过去,压根看不清里头情状。
许之墨在门廊下窥探良久,一时不知进退。
外人皆知他新婚燕尔,却不知他至今未入洞房。
那新房一到夜间便门窗紧闭,他如何能入;哪怕白日里门窗尽敞,他也定然得不着好脸色。
一旁的阿四低声相劝:“公子何不进去陪少夫人一起用膳?”
许之墨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前两日婉儿不是说过,没她同意我不得进去么。”
阿四看着气短的主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再过两日便是少夫人生辰了,公子不是一直在操心生辰礼之事么,今日便可借机进去问问少夫人的意思,如此,少夫人又怎会责怪?”
许之墨眸中亮光一闪,好似得到莫大鼓舞。
“你说得对,得先去问问婉儿的意思,如此,方能让她满意。”
他整了整衣冠,提脚跨进了正房大门。
郭婉儿坐于桌前正准备用膳。
见他进屋,瞬时放下筷箸,沉下了面色。
许之墨忙陪上笑脸:“婉儿,你生辰快到了,我特意来问问你,想要何样的生辰礼?”
郭婉儿从桌前款款起身,抬眸看过来。
她衣着素净,发髻半挽,明明一副柔弱模样,却又有种不容小觑的倔强。
“你明知我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又何须多此一问?”
许之墨仍是一副讨好的架势。
“我若知婉儿心思,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你看,”他朝墙角的木柜指了指,那柜上堆满了他买给她的各类衣裳首饰,及他亲手所制的伞,“给婉儿送这么多,竟没一样能得婉儿欢心。”
郭婉儿咬住唇,眸中隐隐闪出泪光。
“许之墨,你别在这儿装糊涂。”
许之墨见她要哭,面露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