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54)
“记得抄府那日,我也是这样背着小姐在雨中行走。”
“不止那日,以前跟着娘亲出门,你也常这样背着我。”
“嗯,我喜欢背着小姐。”他偷偷弯起了唇角。
山中湿气弥漫,雨水自枝叶间滑落,淅淅沥沥。
少年背着主子,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心绪也变得格外舒展而松快。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总算到达扶风寺门口。
进了大门后又上了几十级台阶,才到达寺中主殿。
许是下雨的原因,寺中香客并不多,才零零散散几个人。
金毋意掏出一个布袋,展开里面的一副画像——那是她亲手所绘的父亲的模样。
父亲乃朝廷立斩的罪臣,她自然不便在人前提他的名字,故尔只能以画像为引,向人打探他过往的消息。
两人找了几位沙弥询问,沙弥皆称不识画中人。
无奈之下,金毋意又拿着画像问了好些个香客。
香客也皆摇头称不识。
沿着寺庙转了一大圈,竟是一无所获。
两人坐在寺中的凉亭小憩。
此时雨已经停了,抬眸看去,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雾气缭绕,犹如一副气势恢弘的山水画卷。
梦时突发奇想:“莫非伯爷来此是为了观景散心?”
“父亲的散心地乃在勾栏酒楼,哪会来这等清幽之地。”
“说得也对。”
少年沉默片刻,转而安慰她:“小姐也别着急,待天晴了咱们再过来,定能打探到消息。”
金毋意“嗯”了一声,又道,“来都来了,不如去娘亲的坟冢看看?”
五年前染疫症离世的李曼云,正是葬于太阳山的山腰处。
梦时忙点头应“好”。
二人收起画像,沿原路返回。
雨停了,道路易行了许多。
不过两刻钟,便到达李曼云的坟前。
那坟乃是一座孤坟。
立于山腰的一块平地上,犹如一个不经意隆起的土堆。
当年李曼云过世,金家老夫人嫌弃她的出身,誓不让她入金家祖坟,无奈之下,金明赫只能将她葬在了此地。
不过短短几年,金家满门被屠,个个不得全尸。
太阳山上的李曼云倒得了一份独有的清静。
二人将坟上的杂草悉数除净,又清理完周围的乱枝,这才开始在坟前祭拜。
祭拜完,少年再次躬身背起她,沿着坡道缓缓下山。
才行了几丈远,猛听到前头传来呼救声。
一声接一声,听上去甚是无助。
少年停住步子,“莫非这深山里也有人遇险?”
“咱们先四处看看吧。”她让少年将自己放下。
二人下了坡道,顺着山中树木察看半晌。
终于在不远处的林中发现一个兽坑,一砍柴男子连人带柴落入坑中,几番挣扎也起来不得。
两人忙寻来藤蔓,缠绕成绳。
合力将那名男子拉了起来。
男子看似年岁不大,一身出家人装扮。
脸上有轻微擦伤,却也无大碍。
“多谢二位施主搭救。”他双手合十道谢。
金毋意看他这身行头,眸中亮光一闪。
试探问,“敢问小师父可是扶风寺的沙弥?”
“回施主,小僧正是扶风寺的饭头,法号明净。”
她心头一喜,忙掏出兜里的画像:“不知明净师傅可识得此人?”
明净端详画像片刻,“小僧倒是见过他。”
“当真,他当时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话?”
明净闻声顿住,欲言又止。
梦时也开口追问:“明净师傅可是有难言之隐?”
“实不相瞒,寺中之事不便道与外人听,但二位对小僧有救命之恩,小僧愿破例一回。”
明净再次看了眼纸上的画像:“两月前的一日,小僧在给住持送茶水时,曾在住持禅房中见过此人,当时他面露忧色、长吁短叹,小僧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但也仅此而已,送完茶水后小僧便离开了禅房,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小僧并不知晓。”
面露忧色、长吁短叹?
莫非父亲早料到了金家有难?
金毋意思量片刻,转身往回走。
边走边说,“那咱们现在便去寺中问问住持。”
“施主且留步。”
明净跟上来,再次双手合十:“实在抱歉,住持月前已出山云游,眼下并不在寺中。”
金毋意面色一黯:“那住侍何时回寺?”
“最早,也须得十日之后了。”
“十日?”
她顿了顿,“行,那我们十日后再过来,到时还烦请明净师傅帮忙引荐。”
多等几日就多等几日吧,至少眼下有了线索,这比什么都强。
明净垂首应下,两厢暂别无话。
北镇抚司。
江潮进公房禀报:“大人,许之墨昨日又去了鸿运酒楼见张渊。”
顾不言正在批阅案卷。
闻言神色微敛,“他又见了张渊?”
“不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顾不言放下毫笔,目光幽深地看向桌上砚台。
他本就生得白皙英挺,沉默不言时愈加显得冷峻森严,不容侵犯。
江潮敛声息语,静等主子的吩咐。
片刻后顾不言开口:“许之墨应已发现金家案卷被盗,故尔去找张渊商讨应对办法。”
“如此,他会不会发现金家女没死,继而攀扯大人?”
“那他也须得有这个本事。”
顾不言冷哼一声,甩出一本卷宗:“这是他谋害郭庭轩的证据,抄写一份,差人递到他手上,本座倒想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